莫岚仔细的琢磨了一会，方缓缓的说道“盛京城的城墙是新修缮的，易守难攻，我想将分散在外的兵勇都掉到盛京来，只有集中全部的力量，攥成一个拳头，才能同袁崇焕一战。”
“是，宸贝勒。”鳌拜点头，他也觉得固守盛京才是上策。
乌兰犹豫了半晌，低头说道“按您的意思散布在小城内留守的兵勇都应该撤回盛京，可是城里的人该如何安置？”
“就为这事？”鳌拜混不在意的说道“旗人当然撤回盛京了，难道还留着在那等着袁崇焕的屠刀？”
莫岚望着殿内其余汉人文臣，才想明白她为何如此神情，关外的汉人由于皇太极的政策多了不少。
放在往日这也没什么，可如今战火将起，在这些明军眼中这些生活在关外的汉人，恐怕就是叛徒。
而且关外苦寒，崇祯的粮饷给的并不多，哪怕袁崇焕军纪再好，也有指着战争发财的人。
这些人顶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受苦的只能是那些生活在皇太极统治下的汉人。
民族不同并不是最可怕的，最怕的就是走中间路线之人，他们往往两方面都不讨好，而且是最遭殃的人。
“你的意思我明白。”莫岚点点头，她也不想让那种惨事发生，稍作思索，抬头说道“鳌拜，凡是服从命令的汉人，让他们也随旗人撤回盛京。”
“宸贝勒，这恐怕不妥，盛京虽然不小，可是也容不下这些人，更何况他们是否忠心我后金并未可知。”
卓布泰率先反对，鳌拜也随即说道“宸贝勒，盛京的粮饷并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人，而且谁也不晓得这场仗会打多久，若有意外发生，那该如何？而且大汗早就有过安排，若是您突然下次命令，兴许会让整个防线崩溃，奴才请您三思。”
莫岚沉默不语，盘着手上的佛珠，许久，“就按我说的办吧。”
“他们若是有别的心思呢？您当如何？”鳌拜一把拦住乌兰，转身望着莫岚说道“您不能不防，此时一点都错不得，贝勒，你要明白汉人总是说非我一族必有异心。大汗的精兵良将在，他们这些软骨头并不敢反抗，可是如今外有袁崇焕，若是他们起了心思，那岂不是更危险。”
“非我一族必有异心？”这句话仿佛重锤一样敲在莫岚的心头！难道这就是改变历史的代价？
“鳌拜，你说得也有道理。”莫岚并没有抬头，手上的佛珠仿佛对她更有吸引力，轻声说道“随着大汗近几年的政策，生活在后金的汉人已然归心，他们也是服从大汗的....”
“宸贝勒。”卓布泰忍不住出声，乌兰此时才抬头看着鳌拜，深幽的眼底祈求一闪而过。
莫岚抬手示意稍安勿躁，接着说道“你们所担心也很有道理，就如同我所言，让服从命令的汉人撤回盛京，主要的放在妇孺上，青壮男子，他们若还有心思，就随他们吧。”
其余人张张嘴，妇孺撤回盛京又怎么会有利于守城？女子终究是容易心软的人。
“好吧，就按贝勒所言。”鳌拜困难的吐出这句话来，乌兰的脸上绽放出感激的笑容来，有了他的支持，她们就好办多了。
妇孺撤回盛京，对有心思的汉人来说，应该也是牵制吧，他们即使舍得妻子？难道就连儿子也舍得？
“你们还有何意见？”莫岚的目光落在卓布泰等人身上，轻声道“这也算是人质吧，若守下盛京城，等到大汗回来，这些人还不都是后金的子民？若是没有他们的劳作，又怎么会有粮食？”
她这番解释也说得通，卓布泰等人低头道“遵命。”
随后卓布泰说起了撤退的方案来，这些都是皇太极防止意外留下的，莫岚连连点头。
对皇太极的精明有了另一番的认识，这种撤退路线既安全，又很快速，看来未雨绸缪用在他身上倒是很合适的。
………………
不下雪的日子却更加的寒冷。寒风刺骨，可是就是如此的冰冷，也及不上莫岚的痛苦。
她小瞧了关外汉人的仇恨，甚至小瞧了妇孺的力量，撤回盛京的正黑旗被年岁不大的小孩子摆了一道。
陷入奋起反抗的汉人重围，又有袁崇焕的相助，自然损失不少，虽然最终撤回盛京，可几乎折损三分一，这让本来就危急四伏的盛京，更加的凶险。
莫岚不由耻笑自己何时如此心慈？想当年在金三角出任务，看见那些罂粟花养大的小孩，都能眼也不眨的一枪爆头。
她跪坐在榻上，足足有十二个时辰了，不吃不喝只是盘着手上那串离开科尔沁时，大祭司赠予的佛珠。
不断念叨着往生咒，祭奠为自己下错误命令而丧命的正黑旗姐妹们。
她们每个都是自己的心血，为了自己一时的妇人之仁丧命，莫岚实在心痛不已，她们是那样崇拜信仰自己，让她们死在阴谋诡计之下，莫岚连呼吸都觉得急促。
“主子，是时候要出去了...”乌雨红着眼眶上前提醒莫岚。
乌云欲言又止:“主子，乌兰姐的惩罚是不是....”
乌雨拉了拉乌云的衣袖低声道“我的傻姐姐噢，乌兰姐是自行请罚的，她不愿主子背太大的心理负担，你就别再戳主子心窝眼了.....”
乌云感觉气氛实在太低迷了，也不敢在多说话。
…………
出了宫门，侍卫随从点燃了火把，亮如白昼，侍卫们的神色同往日并没有不同。
莫岚伸手抓住马鞍，脚踏马镫，动作并不连贯，运气了好一会，才坐上马背，看着远处寥寥的灯火，轻声道“出发吧。”
寂静的夜晚，由于盛京城被袁崇焕重重包围，显得更加的落寞，家家户户中隐约有着烛光，可更有细微的哭泣声。
任何人都知道若是盛京城被攻破，那么迎接他们的只能是屠刀，马蹄声在这个夜晚格外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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