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只是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山中密林的小木屋中。
“醒了?”
这是我听到的第一句话。
面前年轻而面容普通的奇装异服男子没有询问我的来历,只是默默的为我端来了一碗米粥。
“昏迷数日,宜以流食为主。”
从未听过的说话方式,可是当时的我却丝毫没有觉得奇怪,尽管听不懂。
对方很温柔的捏着木质的小勺子送到了我的嘴边,鬼使神差的,我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食物。
(“嘶!烫烫烫烫烫烫!!!”)装满了食物的嘴完全说不了话,自己的舌头都被烫没了知觉……
从那天起,我就寄住在了被对方称作家的木屋里。
………………
“今日之功成者何如?”取下一身被雪染白的蓑衣的梦里道人神色平淡的询问着我。
“回师傅,成雪已经参读完毕。”我很正式的将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鞠了一躬,并且将已经洗干净的他的黑色礼服递给了他。
这一年来,自称梦里道人的男子将我收养,给我命名为梦成雪,教给了我许多的知识,从没有询问过我的来历,也没有因为我时不时的任性行为而责备我。
“然。”梦里道人盘坐在了他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我很自然的走到了他的身后,用他最喜欢的力道为他轻轻揉捏着肩膀。
“知我何与汝取成雪此名?”青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动了动嘴。
“回师傅,成雪不知。”我如实的回答,手中的力道加了两分。
“不知便不知吧,道法自然。”青年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窗外。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窗外,雪落纷纷。
“汝目中之强者何?”他眯着眼睛看着雪花落在了松林中。
“是强大的力量和坚定的意志?”我试探着询问着。
“非。”
“是超越常人的智慧卓越的领导能力?”
“非。”
“回师傅,徒弟不知。”
梦里道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宠溺的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师,师傅?”脸上传来了炽热的感觉,声音不经意间带起了一抹期待与不安。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抚摸着我的一头黑发。
“师傅你……”我的脸肯定红透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青年抬起了头,凝视着我的眼睛。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用略微带着颤抖的声线为他补上了下一句话,这也是师傅用来测试我有没有认真学习的方式之一。
“善。”他披上了蓑衣,走进了大雪里。
“师傅,路上小心啊!”我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对他大喊。
他走了,披着蓑衣的瘦弱背影从我的眼前消失了,消失在远方雪落纷纷的松林中。
我回了木屋,趴在大大的花盆旁边呆呆的凝视着里面我亲手栽种的松树。
“师傅他,到底是在忙碌着什么呢?”眼中泛起一丝波澜。
………………
第一个月。山下。
云落城中饿殍遍地,凄惨无比。
青年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中浮尘,一道阳光撕裂厚重的云层照耀着大地,勉强还活着的百姓发现了飞在天空中的他,连忙跪下叩首表示感谢,而他早已离开。
………………
第二个月。大周帝国朝堂。
“陛下,我大周帝国北疆如今适逢天灾,又遭蛮夷入侵,臣斗胆奏请陛下,派遣臣领兵奔赴北疆护我大周百姓!护我大周安宁!”
“准奏。”
………………
第三个月。云墨城,硝烟滚滚,一片狼藉。
“哈哈哈哈!这周国的女人就是水灵灵的,得劲!”
“咿哈哈哈哈!”
“诶,听说那边有更多娘们儿,咱们去看看?”
“好!”
………………
第三个月。大周帝国都城外军营。
三军听令!家有父母者,出列;家有妻儿者,出列;家中独子者,出列;家有妻室而未得子嗣者,出列;父子俱在军中者,子出列;兄弟同在军中者,弟出列。凡出列者留守军营,凡未出列者皆上马听吾号令——杀!
“杀!!!!!”
………………
第四个月。云北城。
蛮夷肆虐后离开了,城中居民百不存一。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失去了所有家人的老妪跪在地上仰天嘶吼,眼中渗出滚滚血泪。
青年颤抖的手正了正头上的礼帽,转身离开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
第五个月。
“师傅很久没有回来了。”我郁闷的用手中的毛笔在已经被涂的密密麻麻的墙上划出了一笔。
“已经看不清了。”我叹了一口气,看着摆在面前冒着热气的绿茶。
“我要去找他。”
………………
第六个月。战火燃烧到了云墨城。
一群蛮夷将一个华服老者层层包围住了。
“老东西,投降我们吧,天命可是站在我们这边,你们国家的圣人可是说过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怎么样,只要你点点头,你一家人都能荣华富贵。”为首的蛮夷用蹩脚的官话嚷嚷着,边上一群蛮夷附和着。
一身华服的老者死死的盯着对方,这饱含着愤怒和痛恨的目光让为首的蛮夷浑身一颤。
“可惜啊,可惜你们学不会,一分分人样还没学出来,九分兽性却是根深蒂固!圣人之言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烧杀抢掠野蛮凶残的遮羞布?铁蹄之下,我周国大地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啊!以你们这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禽兽,也配谈先进!也配谈优秀!!也配谈平蛮攘夷!!!也配谈天命所归!!!!今日,我虽死,我大周不死!!!!!大周万岁!!!!!!
………………
第七个月。大周镐京的朝堂。
“周国的君王,投降吧,你们已经彻底的输了。”蛮夷的首领趾高气扬的站在下面打量着坐在王位上的周国君主。
“唯我大周!宁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篱下活!诸爱卿,随朕讨贼!”
………………
史料记载,这一日,整个镐京的所有臣子百姓全部丧生,大周帝国的君王,直至战死,未曾瞑目。
………………
第八个月。
青年疲惫的走进了木屋。
屋内空无一人。
“命当如此。”
………………
第九个月。
我加入了百姓们自发组成的起义军中,我虽然不擅长武艺,却拥有着师傅教给我的高超的医术和玄乎的仙术。
………………
第十个月。
我们终究是失败了。
我失去了无数的同胞。
师傅在我闭着眼睛等死时,出现将我带走。
………………
“师傅。”我无神的看着面前一身血污的男子,自己亲眼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汝太愎矣。”男子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您是仙人,为什么不去拯救那些被残害的同胞?”我回过了神,情绪崩溃的抓住了对方的肩膀。
“道法自然。”男子平静的看着我,没有将我的手推开。
“又是道法自然,又是道法自然,我去你的道法自然!懦夫!”我愤怒的脱下了对方送我的白色丝裙,冲出了房屋。
“成雪……”他向我的背影伸出了手,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
我凭借着自己的轻身术混入了被蛮夷占据的王都……
我凭借姿色成为了蛮夷首领的妃子……
我凭借隐忍和聪慧排除异己,成为了蛮夷首领的皇后……
我用了十年设计毒死了蛮夷的王,还用各种恶毒而不明显的手段杀死了蛮夷们所有的继承者,最后亲手杀死了自己年仅九岁的儿子……
我成为了蛮夷们的女王,那时我已经30岁了,我轻徭薄赋,放走了许多被强迫参军的百姓。
可是啊,曾经是大周百姓们嘴里对我高呼万岁,私下里却在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我,对此,我无可奈何。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询问自己,“我做错了吗?”
我没有错,我只是用了自己的方式拯救百姓们而已,没什么好后悔的。
时间过了不久。
下人上报今晚会有刺客来刺杀身为暴君的我。
我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做安排。
………………
夜晚,空荡荡的大殿。
我孤身坐在王座上,撑着脑袋看着下方献上敌国地图的少年。
“大王,这是敌国的地图。”他缓缓掀开了厚厚的地图,趁我靠近了他时,从地图中抽出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匕首,我没有反抗,也没有呼唤护卫。
月光下,鲜血点缀在我娇艳的脸庞,厚厚的妆容被血色一点点渲染。
“妖女!天下皆欲生啖汝肉!”
这是我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我终究是孤身一人罢了。
………………
过去了多久呢?不知道。
好冷。
好冷。
这里好冷。
我孤身一人蹲在黑暗的角落,身边只有黑暗与寂寞陪伴。
“如果可以,真的好想再听听师傅的声音。”
一滴泪水轻轻低落。
………………
“应汝之愿。”
我震惊的抬起了头,眼前的黑暗瞬间被柔和的光芒吞噬,青年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微笑着向我张开了怀抱。
“师傅!”我扑进了他的怀里。
“抱歉,不可以再陪你任性下去了。”青年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
“师傅?”我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
“再见。”他退后了一步,瞬间在我的眼前烟消云散。
我的瞳孔蓦然放大了,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惊恐的捂着嘴巴。
一本厚厚的书静静地躺在地上,书的扉页被春风轻轻吹开,其上分明写着四个大字,“道法自然。”
熟悉的木屋静静矗立在身后。
………………
时间过去了五百年。
大汉,云落村。
山脚下的村庄一副祥和的模样。
一个醉醺醺的老者唾沫横飞的指着不远处的深山给一帮年轻人吹着牛。
“哈,那边的山上住着一位女神仙,那长相,真的美哟。”
“切,你这老头又在吹牛了,神仙还能让你看见?”肩膀上扛着锄头的壮汉毫不留情的说道。
“就是就是。”村民起哄。
老头不乐意了,“嘿,你们这帮兔崽子,劳资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还多,在劳资小的时候,这里闹过一次瘟疫,幸好那位女神仙下凡救了我,要不然,你们就听不见接下来要讲的女神仙的故事喽。”
“哎哟,那您老人家倒是讲啊。”
老头摆了摆手,“成,从前有座云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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