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绵绵无际，看起来一无所有，但这难不倒两位神仙。澄兮衣袖轻扬，草地上已多了一顶帐篷，通体雪白，帐篷的四角上，轻柔的白绫随风舞动。
杨戬摇摇头，“结婚得用大红色才喜庆。”手一挥，那白帐篷变成了红帐篷。
澄兮却道：“在我们高原人眼里，白色是最神圣的颜色，象征着纯洁美好。”她手一扬，红帐篷又变成了白帐篷。
杨戬还是觉得不对劲，“红色象征着日子过得热烈红火呀，还是红的好，我们中原的新娘子出嫁都穿红色的嫁衣。”于是白帐篷又变成了红帐篷。
两个人各执己见，帐篷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把个哮天犬看得头晕，一着急道：“两位主人，不用那么麻烦，其实有没有帐篷都无所谓，我跟踏雪都习惯天当房地当床。”
他这句话让杨戬和澄兮都觉得有些赧然，是啊，婚姻重要的是两个人和和美美，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呢。
他们很快就商量一致，明确分工，帐篷呢依着澄兮，帐篷里面呢依着杨戬。
哮天犬的婚房正在紧锣密鼓地布置，澄兮看着杨戬一点点幻出雕花木架床，金色团花褥子，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柔软的织锦缎枕头，还有女子的梳妆台，甚至棉质的绣花拖鞋、高烧的红烛、珠冠喜袍这些细碎物件都一样不少，不由心中暗忖，难得他是个有心人，是因为从小有个妹妹要照顾的原因么？的确比自己还要细致些。
等到杨戬忙完，澄兮看着一帐篷的缤纷温暖，佩服地点点头，“看来，我应该听你的。”
天公作美，下午的阳光正好，杨戬派了哮天犬一样活，那就是去草原采格桑梅朵来装饰新房。
杨戬对他说：“我本来可以用法力做这件事，但新郎官是你，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你要亲力亲为。”
哮天犬乐颠颠地说：“我明白，就像主人亲自去采雪莲是一个道理。”
杨戬被噎着，没好气地敲他的脑袋，“乱联系，那怎么能是一个道理！”
澄兮把踏雪按在梳妆台前，开始给她梳洗打扮准备做新娘。她打散踏雪的长发，细心地帮她按高原的成人礼编辫子。
编几十条辫子的过程是缓慢的，好动的踏雪坐不住了，开始扭来扭去，澄兮挽住她的胳膊，叹道：“踏雪，你忍着点儿吧，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替你梳头了，我要把你打扮成高原最漂亮的新娘子。”
踏雪愣住了，觉得有点不对劲，主人的语气为什么那么悲伤，为什么叫最后一次？
澄兮的手指在她的发间轻拢慢挑，心中的悲伤也随之弥散，傻狗儿，此去主人有命入阵没命出阵，就要跟你永别了！你跟我这么久，能在我死前帮你修成人形，还能替你找个好归宿，也算安心了。
她柔声道：“踏雪，司法天神是个好人，你以后和哮天犬一起跟着他，他会照顾你们的。只是，他到底是个男人，对你的关心不会像我那么无遮无碍，所以你要学得乖巧些，切莫任性。”
踏雪诧异地盯着镜中的主人，不，我为什么要靠司法天神照顾呢，我还要跟着主人您呀。
她看见镜中的澄兮落下了两行泪，泪水顺着她的面具流下来，濡湿了她的下颌。
踏雪惊恐地回过头来，澄兮急忙擦去泪水，掩饰地笑道：“我是看你要成亲太激动了，踏雪可别笑话主人。”
“仙子，我们可以进来吗？”帐篷外面是杨戬的声音。澄兮撩开帐篷，只见哮天犬捧着一大束格桑梅朵傻乐呢，杨戬笑道：“新娘子打扮好了没有，新郎官可等不及了。”
要论婚礼的程序，澄兮是两眼一抹黑，杨戬倒是轻车熟路，因为不久前他刚替沉香张罗过。
天色已暗，明亮的篝火照亮了帐篷周围，一切在杨戬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澄兮差不多成了看热闹的嘉宾，不过在拜高堂这步仪式时，杨戬让她充当“高堂”，她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配合地完成了角色。
当进行到最后一步送入洞房，杨戬关上帐篷的门，舒了一口气，程序终于走完了，圆满了。
他在远处幻出了两顶帐篷，对澄兮道：“我们不要打扰新郎新娘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天亮还要赶路。”澄兮老实地点点头，“哦。”两人各自去了。
杨戬在帐篷里坐了一会，突然着急起来，不好，他光顾着婚礼的程序圆满，倒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哮天犬从一只小小狗被他捡到，一直跟着他，他可从来没跟他谈论过男女之事，这狗儿，不会不懂人事吧？
他越想越忐忑，忍不住蹑手蹑脚地出来，悄悄接近了新郎新娘的帐篷。
他先侧耳听了听，好像没什么动静，他正犹豫着想打开天眼透过帐篷看一看，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悄声道：“司法天神，你看什么呢？”
一回头，是澄兮！杨戬顿时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我……我……”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句话来回答。
谁知对方却根本没有注意他的窘态，澄兮大大方方心无城府地笑着说：“今儿勾起我的好奇心了，我也正想看看呢，那些高原的人结了婚，第二年就会生出小娃娃来，这娃娃是怎么生出来的呢？你别做声，让我看看。”说着她竟然伸出手指，准备把帐篷弄个小洞。
杨戬大惊失色，“喂……喂，你不能看。”澄兮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为什么你能看，我就不能看？”
忽听帐篷里传出声音来，是哮天犬在说：“踏雪，你是我娘子了，来，跟我念，相—公。”
然后是踏雪的声音，虽然发音还不是很清晰，但她很努力，学得算有模有样，“相—公—”哮天犬又道：“娘子——”这回踏雪很聪明，接着道：“相—公”
帐篷外的澄兮恍然拍手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人家说相公娘子不能乱喊呢，原来彼此叫一声，就能生出小娃娃来……”
杨戬觉得自己彻底石化了，老天啊，这里面是大傻二傻，外面还有个三傻！
别指望这三傻主人能教出懂人事的踏雪了，还是赶紧撤吧，明天再找机会对自家的傻狗儿面授机宜。
杨戬不由分说把澄兮拽走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站在外面偷听是不礼貌的，快走……”
杨戬必须转移话题，所以他一边走一边说：“仙子，明天我们就能出高原了。”
澄兮听到他这句话，唔了一声，有些恍惚，“呀，这么快！”两人又各自回了帐篷。
杨戬默坐了一会，寻思刚才的事情，自己摇摇头，又郁闷又好笑，他正打算睡下，帐篷外又传来澄兮的声音，“司法天神，你能出来一下吗？”
他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傻姑娘难道还不死心，还想约他去偷看？
却见澄兮明显有些不太自然，又似乎有点紧张，“司法天神，明天我们就能出高原，飞到北海，一个时辰就够了是么？”
杨戬道：“是呀，北海并不太远。”看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杨戬不由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会有危险？”
澄兮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我没想北海的事，是……有另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
杨戬心中讶异，自相识以来，澄兮给他的感觉很果断很大气，从来没有像这样吞吞吐吐过。
他的神色不由严峻起来，“仙子请说吧，只要杨戬能办到，决不推辞。”
杨戬把澄兮让进帐篷，澄兮只是默坐不语。
无言了一阵子，杨戬忍不住问，“仙子是有什么顾虑吗？”
澄兮这才缓缓道：“我这一辈子，尚有一件事是最大的遗憾。”
杨戬静静地听着，澄兮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始终戴着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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