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三千年前，九巍山本是终年被层层积雪覆盖的雪山。山间寒冷，走兽种类极少，唯一在山中活跃且族群日渐庞盛的便是雪狐。
那时九巍山脚下还没有村庄，更没有以狩猎为生的村民，九巍山山麓被原始的植被森林覆盖，宽阔的江河穿过，无数生灵在此居住，安宁而祥和。
九巍山外的人类文明日渐发达，战争一天一天向边缘蔓延，无力抵抗的人类也只能逃往更边缘的地界。就这样，一群为了躲避战争的人类寻觅到了九巍山山麓，欣喜地看着遍地丰富的物资，便决定在此定居。
高大古老地树被砍倒，失去藏身之所的动物们被迫逃上了雪山，忍受着寒冷居住在并不算十分严寒的山腰。
一座又一座的竹屋茅屋草屋被建起，一个又一个的生命诞生，当人类的族群在九巍山山脚保持稳定的生长状态时，他们愕然发现雪山渐渐失去了洁白的山尖。
某个春末落雪的夜晚，当村庄在雪夜中安睡时，一群雪狐无声无息地潜入村人们的家中，叼走了所有尚在襁褓的婴孩。
第二日天明，村人们沉浸在无尽的恐惧与不安中。他们追随雪狐留在屋前的脚印，找到了九巍山上，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足以令他们一生难以忘怀的阴影。
雪地上，婴孩的尸体像花束绽放鲜红的血，在雪地里渗开，一群雪狐围着啃食婴孩。
村民们怒火冲心红了眼眶，有些丢失婴孩的村妇早已不管不顾地冲向前去寻找自己的孩子，却被眼中闪着绿光凶狠模样的雪狐逼退。
村民们有的直接掰下树的枝干当做武器，有的已经快速下山回到草屋寻找趁手的铁器，他们已经决定要和雪狐们搏斗一番。
那一天，九巍山血染了半片山林，几乎半数的雪狐死在了村民的反击之下，逃亡的也皆身负重伤。而村民无一身亡，只是多数受了不小的伤。比起人类的残暴，动物再怎么无情也不及万分之一。
在村民们整理雪狐残尸，埋葬婴孩的时候，他们惊异地发现在崖边的一处洞窟里，一个婴儿正安睡在一只雪狐怀里。
他们把孩子抱走时，雪狐警惕地冲他们龇牙，就像它自己的孩子被夺走了一般。
村民们放走了雪狐，找到了孩子的父母，原来是村中一户姓程的人家的孩子。
村民们经历了雪狐的血劫，对九巍山的敬畏之心变成了难以熄灭的怒火。他们各自在屋外建起高栅栏，以抵挡雪狐的再次攻击。他们用铁器打造刀剑，制造弓弩，用制作好的武器在山中大范围狩猎。
只是，他们再也看没有见到过雪狐，明明那时逃走的雪狐还有不少的数量，但全都隐迹于山林。
那个从九巍山被救回的孩子长大了，他总是在嘴边挂着奇怪的话，什么“下雪天，雪狐现。”“造弓箭，雪狐猎。”“五百年，通通灭。”
当大部分村民都在嘲讽他的痴癫时，九巍山村里最早以打猎为生的那批猎人里的一位，就是这孩子的父亲，不断琢磨着他话中的意味。
雪季来临，猎人们纷纷休猎时，他独自持着弓箭走上雪山，寻遍山野，却未曾见到一只雪狐的身影。
直到初春的一场大雪落下，他再次上山，这一次，他总算遇见了，他遇见了成群结队的雪狐，比多年前那场杀戮中见到的雪狐还要多的多。这时他才隐隐察觉到，这九巍山似乎有神灵在护佑着雪狐族群，或许，就在那群雪狐之中，就有一只狐仙正威视着山下的村庄和人类。
当他将所见告诉村中的猎人们，他们沉寂了多年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即使听了“狐仙”存在的猜测，他们也丝毫没有畏惧。他们高呼着，哪怕拼上命也要为死去的那十四个婴儿报仇，他们抱持着将雪狐赶尽杀绝的气势，约定好第二日清晨朝九巍山进发。
那一夜，雪下地很大，那个被救回来的孩子念叨了一整夜，“五百年，通通灭。”他的父亲在胆颤中难以安眠，他知道，一场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的劫难要来临。
故事讲到此处，伯祖父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而程艾已经完全投入其中，心也跟着那位程姓猎人胆颤起来。一种不好的直觉钻进她的心里，伯祖父讲得就是他们程家祖辈的故事。
当听见母亲从院落门口传来的呼唤声时，程艾才发现太阳已经落至山头，山上的砍伐声也停息了，匠人们在村外支起灶卢，袅袅炊烟融入村庄的上空。
程艾的伯祖父没有亲生子女，但他领养了邻居的一个男孩，男孩长大成男人，已经在村里成家落户，前年生了一个女儿。
当程艾和母亲走出伯祖父院子时，那男人贤惠的妻子正提着竹篮朝伯祖父的院落走来，竹篮里装着冒着热气的饭菜，母亲与她相视一笑，两人擦肩而过。
夕阳已经沉下半山，染红了半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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