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了解的，先生，巴登家族的天平从不偏袒任何一方。”巴登老爷子也喝了口浓郁的红茶，说：“我也上了年纪了，像您说的那种事啊，不宜插手的。不过呢，您帮我找回了何塞，我也不是那种冷血到无情的人，只要不涉及太多，我还是乐意帮忙的……”巴登老爷子为人爽快口直，稍加思索后，便说：“说吧孩子，你想让我帮你什么？或者，想让我怎么帮你？是晋升爵位还是……？我觉得伊丽莎白的票数已经远超了，不在乎我一票。”
话音刚落，巴利尔将手中端着的茶杯轻放到面前的茶几上，直直地站起来，双臂垂直贴紧身体两侧，感激地朝巴登老爷子深深一鞠躬。
因为他想起了那寂静如水的深晚，朱莉安对他说的那句话。
虽然很傻气却是十分有道理的一句话。
巴登老爷子答应帮助自己了，这个举动是微小的，但就因为这个微小的举动，救他于水火之中，改变了他的命运。
“谢谢。”巴利尔说：“请原谅我于如此不得体的时机向您提出请求，并代表巴利尔家族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发生什么事了？”坐在沙发上的巴登老爷子见巴利尔做出这样的举动，又说出这样严肃的话，不禁坐端正身子，心下多了几分凝重。
看来那伙家伙保密工作做得过分严密谨慎，已经将近两周了，政府人员还仿佛被医院隔离的病人，什么都不知道。
巴利尔内心有点不安，他沉吟片刻，冷冷静静地开口说：“巴利尔家族，遇害了。在一周零三天前的深夜。”
“什么？”巴登老爷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且，应该不止我一家。”巴利尔继续说：“跟我表姐有牵连的家族都可能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从巴利尔嘴巴里爆出的这一消息，无疑是往平静无波的湖水中投掷了一块巨大石头，砸出惊涛骇浪。
巴登老爷子缓了缓神。
“你怎么敢这么肯定？”
“至少我不会拿自己的家族开玩笑。您现在就可以去郊外树林那边看看，是不是属实。”巴利尔问：您这一周里，我表姐那边有没有什么变化？”
巴登老爷子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多方凭票的数量公平竞争，你表姐伊丽莎白一直都是站在票数的前端，但就在这些天，票数增长速度明显减慢，目前处于骤停状态。”
“其他竞争者呢？有没有突然杀出来的黑马？或者谁的票数有异常？”
“没有。”巴登老爷子说：“除了伊丽莎白的票数突然停滞不前，其他竞争者的数据都挺稳定的。不过之前还有的家族为伊丽莎白进行拉票演讲，这些天都见不到了。”
“那……他们有没有调查是什么原因？”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们巴登家族从不掺和这方面的事。”
“哦……”巴利尔顿了一下，继续说：“出现这票数骤停的现象很不正常，对于支持的对象，都恨不得全世界的选票都投进自己所支持的对象的箱子里，就算据前茅也会唯恐别人赶超，在这个节骨眼上，票数怎么会骤停？除非，支持我表姐的那些家族遇到了什么，不能投票，否则怎么会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巴登老爷子眉头拧紧。“这细想一下令人毛骨悚然……”
巴利尔点点头。
“事情已经过去一周半将近两周了，可是为什么？陛下他们竟然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这样下去不利于王朝的巩固和新政府的发展。”
“这的确是政府的疏忽……”
巴登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他上半身前倾，伸出双手扶住巴利尔的身子。
“如果你说得是真的，那你作为巴利尔家族的唯一子嗣，肩上承的担子，可不小啊！”
巴利尔露出淡淡苦笑，不多言语。
巴登老爷子眼睛瞟了一眼窗外，手支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
“孩子，这一周里，你都是怎样过来的？”
“暂借东区的一户人家中。”
“……”听了这话，巴登老爷子也理解了堂堂巴利尔大家族的少爷为何穿这身极不合理的棕色短衫了。
巴登老爷子假装不经意间，眼角瞟向巴利尔身上所穿的。
跟厕间排泄物一样的棕色，冲击着他身为贵族的审美神经。
巴登老爷子回想起，这孩子早上就登门拜访，神情紧张小心，怕被什么人发现似的。关键是这极不合理的搭配让他这位“海上骑士”从心底反感。
穿成这样严重违反了贵族间的基本礼仪，这让巴登老爷子以为巴利尔不尊重他，所以早上的时候他对他爱理不理，甚至干脆下了逐客令，让他离开，免得污染了巴登洋楼干净的环境。
现在从他所遭受的来想想，感觉有点对不起他。
毕竟是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有些事，不能做得太绝了。
于是，巴登老爷子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路上也不安全……不如今晚在我这里将就一下吧。进朝需要一天的时间，这期间里你可以跟何塞多多相处，我看他对那张我带回来的地图兴趣可大着呢。”
“啊，多谢款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巴利尔再次向巴登老爷子深深鞠躬。“不过因为我个人还有事情没做完，明天一早就得离开。您向国王陛下上报我的情况后，如果他们有什么措施，还请麻烦写信寄到白沙街735号告知一声。”
“好，知道了。”巴登老爷子知道现在的西区对于巴利尔来说就等于龙潭虎穴，多待一秒就增加一次生命的威胁。他想，如果今晚不是碰巧遇见了迷路的何塞，巴利尔是不敢冒险再来西区找他的。
不过他有个问题。
“怎么不去你表姐家避避呢？”巴登老爷子好奇问。
“起初我也想过去表姐家，不过实在找不到机会……”巴利尔苦恼地回答到：“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没有十全的把握，也不敢冒险，而且东区是他们的盲区，更加安全。”
“也是。”巴登老爷子赞许地点点头。“不愧是巴利尔大臣的儿子，想得很是周到啊。”
听到他人对自己的夸赞，本应是件昂起头骄傲的事情，可巴利尔英俊的脸，上面只落满了悲戚的霜雪。
巴登老爷子马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
“抱歉……”巴登老爷子或许猜到了，他小心翼翼地，“你父亲，还好吗……？”
“……”巴利尔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伤，一切安好。
他说：“一周前三天的那个夜晚，一场无名大火突然席卷巴利尔家族，其中还伴随着地狱般的枪声，家族上下大大小小几十号人，不是葬命滔滔大火，就是死于暴徒枪下。除了我和管家，无一生还。而我的父亲，他的生命，亦永远定格在了那场橘红色的灾难中，尸骨都不剩。”
“我很悲痛……”巴登老爷子沉重地拍了拍巴利尔因为极度隐忍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像是给予他一些安慰和鼓励。“唉，谁会想到发生那样的事情呢？”
“没事。”巴利尔努力调整自己因为过于悲伤而导致有些扭曲的声线。“袭击的团伙十分狡猾，他们雇专门的廓尔喀佣兵团来帮助他们作案。我前段日子在交界碰巧遇见他们的谈话，说是还会有其他动作，所以，除了我巴利尔家族，肯定还有其他家族遇害了。”
“嗯，我明天就进朝亲见国王，向他禀告这个情况。”巴登老爷子说完，转头对家中仆人吩咐道：“先去客房为巴利尔少爷腾出一张床位来，再把这里收拾一下。”
“万分感谢！巴利尔家族将世代不会忘记，它的复兴有您出的这一份力量！”
“先休息吧，养足精神。”巴登老爷子被巴利尔的这一句话夸得心里乐乐的，用力地拍了几下巴利尔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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