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盆栽,没有挂画,墙壁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有刷洗过,表面还残留岁月的痕迹,或深或浅的裂痕正向他诉说着辛酸。房间窄小得仿佛一个正方体,他感觉伸一个懒腰都会顶到乌黑的墙壁,钳制得他好不自在。家具胡乱摆放,毫无美感可言,就连地板都没有铺上瓷砖,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板,灰尘窜到他的鼻子里,合着一股子怪味,激得他鼻子搔痒。这个房间穷酸窄小得超乎他的想象。
整个房间灰蒙蒙的,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幸运的,离他躺的床一个桌子的距离,有一扇开着的小窗,涌贯进来的熏风使他不至于打喷嚏。
这个房间的摆设对于他来讲是完全陌生的。心下一沉,翻身而起。
动作剧烈牵动了伤口,好像本扎进身体的一颗钉子又被人往里按了按。巴利尔眉头紧皱,他不得不一只手扒住床沿,另一只手捂上心口,腰弓得像一只麻虾,倒吸一口凉气。
“嘶……”
他顿了一会,等感觉好些了继续又动起来。
此时他猛地意识到,他现在是光着膀子的!
“!!!”
将自己的身体如此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即使房间里除了他没别人,也让他感到羞耻。脑袋“嗡”地一声炸了,像一只炸毛的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想他西区皇族的绅士,众星捧月的少爷,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坦胸露乳?他怀顾四周,迫切想要找到有什么可以遮体的,就算是一块旧抹布他也认了。
他看见床头立了一把又烂又脏的背靠木椅,好像被蚂蚁啃的椅背上,一件打满补丁的褐色短衫随风轻扬,好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真(英格兰式脏话)贴心……
堂堂巴利尔大家族的少爷,西区受万人敬仰的高贵绅士,天上的月亮,人间的谪仙,生平第一次口吐芬芳了……
巴利尔认真地凝视那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短衫许久,认真地捏起来来回翻了翻,最后终于认真地将它套在了身上……
整个过程漫长而静默,巴利尔板着一张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穿罢,他首先走到窗户边向外张望。
这一望,他差点把前天吃的饭菜给吐出来……
他听说过这条街道,这是东区的白沙街,算是东区中心比较繁华的地带了,但眼前的“繁华”大大刷新了巴利尔的三观。
地面脏兮兮的,污水纵横,令人作呕。街上人络绎不绝,乞丐、娼妓,小偷……应有尽有。沿街小摊把本就不宽阔的街道挤得看不见。街道的拐角,被居民们倒了一大堆生活垃圾,已经腐烂发臭了,垃圾堆上方弥漫着湿绿色的“妖气”,苍蝇与蚊子齐飞。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看到了街上的人竟然能够坦然自若地贴着垃圾堆走过!
一个字:脏。
巴利尔闭眼不想再看。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现在正处于东区的一户人家中。
这可真糟糕,他被囚禁了吗……?
他盯着房间木门若有所思,右手轻轻摩挲自己的胸膛。
须臾,他决定走出房间,拜访一下这家的主人。
好巧不巧,他的手刚挨到门把手,门“咔”地开了。
那位和她一起回来的年轻医生留下了一些药并嘱咐了她几句便离开了。可能伤势过重,男孩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这期间里,他一直霸占着她的床,不过这不是问题,她可以睡到妹妹的房间里。妹妹卡瑟琳经常夜不归宿,爸爸又要忙店里的生意,这些天都是她自己负责帮他换药,布琅偶尔也会来帮忙,还会送来一些昂贵的药,这让她非常感激。
布琅嘱咐,男孩身上有摔伤,胸前更是受到了比较严重的砍伤,但好在没有伤及内脏,而且救得及时,没有大碍,每天按他说的时间抹药即可。
布琅还告诉她,如果这个男孩没有遇到朱莉安,他就算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也会窒息而亡。
听到这的时候,朱莉安有点后怕。
一个原本还有生还机会的生命若因为她而失去机会死去,恐怕她会内疚一辈子吧……
这一天,朱莉安像往常一样到房间里帮那个受伤的男孩换药,一打开门就感觉到一团阴影罩住她。她抬起头。
一双水一般清澈的眼睛对上他的眼,不容一丁点杂质。
巴利尔呼吸顿了一秒,眯起眼睛打量她。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以为是某家贵族的小姐,和他一样遭遇不测,落魄至此。
后来他发现他想多了。
“先生,您终于醒了。”她惊喜,对他笑:“感觉好些了吗?”
他看见她的手上拿着一碗粘稠得好像鼻涕一样的不明液体。
朱莉安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
“别担心,先生,这是药。您伤口不疼多亏了它呢!”
巴利尔沉着脸,但依然露出友好的微笑,开口:“您是医生?”
“不是。”
“既然不是医生,您一个闺秀,怎么懂得这是什么?抱歉,我不允许让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抹到我的身上。”他指了指她手里的碗。
“这是布琅医生留下的。”
“布琅医生?”他倚在门框,嘲讽似的笑:“没听说过。”
“……”
“小姐,看得出,您也很讨厌这里。这里家徒四壁,臭气熏天,简直就是在受刑!是个人都受不了啊!若不是有苦衷,谁愿意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呢?唉,可惜我的衣服在一个晚上被划烂了,否则我也不会屈尊换上这身土包子似的衣服。穿上它,浑身上下像爬满了恶心的螨虫……小姐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
“想必小姐与我的境遇是一样的,在这里遇见同类人犹如他乡遇知己!我是一刻也受不了西区了,我怕买洗手液买穷自己,不过我还是会出面跟这家主人说明一下的,不如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那些无法跨越的东西比冰霜更刺骨,比如阶级。
朱莉安的笑容渐渐凝固,额上青筋暴起,冷冷道:“你就这样跟您的救命恩人说话吗?”
“救命……恩人?”巴利尔感觉自己被人塞了一个大馒头,呃住。
“我是您口中那个家徒四壁,臭气熏天,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主人。”
“……”
原来,她竟不是贵族小姐吗……?!
阅人,是贵族绅士的基本技能,要学会从对方的举止言语,外貌气质以及穿衣风格上等方面判断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然后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巴利尔作为绅士,向来一阅阅个准,他很少出现差池,只不过此时此刻……
他忙不迭地转移话题。“呃……是您救了我?”
没等巴利尔说完,朱莉安一把推开倚在门口的他,生气地把盛药的碗扔在床头柜上。
“不然呢?这时候你早沉河底喂饱鱼了!亏我好心把你捡回来,每天还给你上药,结果你不仅没谢谢我,嘴巴还这么臭!”
“……”
他的记忆停在那夜雇佣兵挥起廓尔喀弯刀的一刹那,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巴利尔看着她粗糙的手,问:“能说说吗?”
朱莉安见他态度有转,于是语气也软下来,坐到床上,耐着性子将她在月亮河边的经历说了一遍。
巴利尔也拉过之前挂短衫的那张木椅,随手拿起一张布抹了抹,坐了上去。
他耐心地听完,抱臂沉思片刻,后又问:“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三天三夜!今天是第四天。”
“……”
没想到他竟然昏了这么久……
他想着想着,猛地打一个寒颤,斜眼瞧她。
朱莉安被他看得浑身别扭,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
“三天三夜,都是你给我抹……药的?”
“是啊。”
他黑着脸看向床头柜上的那一碗被这女人称为“药”的东西。
“……”
他不省人事三天三夜,上身光溜溜的,这穷女人的脏手不知在他身上游走了多少遍,把他的胸、腰、腹都摸了透,等下她还要给自己抹……
巴利尔想死的心都有了……
巴利尔深呼一口气,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你不要再给我抹了……”
“为什么?医生说起码得抹一个星期才可以,而且抹了药才能好得快啊。”
“咳……我是说我以后自己买药自己抹,真的不用劳烦你了……”
朱莉安发现他耳朵越来越红,恍然大悟。她憋住笑:“好的,我知道了,那我等会叫布琅医生来。”
“不!”他乍起,带倒了椅子。“你们不用管我了,真的!”
“那怎么行?”朱莉安见他如此激烈的反应,严肃地说:“我既然救了你,就要对你负责到底!”
“我好了!”
“信你个鬼,四个小时前我还看过你伤口呢,都没结痂!粉红的肉露在外面!”
“……”
巴利尔面红耳赤,脸红得快要滴血。
他第一次不知所措,面对一个女人。
“总……总之!”巴利尔吼叫,他第一次失态了,平时绅士的高傲荡然无存,他甚至什么也不顾了,连拉带拖把朱莉安赶出房间。
“我不要你们管!”
“哐”地一声,差点磕到她的鼻子。
“……”
朱莉安站在自己紧闭的卧室门前,凌乱。
这算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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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莉安,叫我来有什么事吗?”布琅动作比她想象中还要快,朱莉安刚放下电话没十分钟,他就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她家里了。朱莉安好奇问他怎么这么快,布琅说他工作的地方就离她家不远。
朱莉安说:“他醒了,我不好再帮他抹药,于是叫你来了。”
“哦哦!”布琅精神焕发,充满了干劲。“没事,我去就好了。”说着就朝朱莉安卧室跨去。
“啊,对了,”朱莉安想了想,叫住他:“布琅,那家伙脾气有点怪,你给他换药的时候耐心点,他说什么全当放屁就行。”
布琅拍拍胸脯,胸有成竹:“放心吧,我是医生,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朱莉安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心想那家伙再怎么闹总不会跟医生过不去吧?也就放心了。
“嗯,谢谢,那我先去忙了。”
奈何布琅前脚刚走,她屁股还没挨到板凳,就听见她的房间里鸡飞狗跳……
朱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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