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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 第七十四 遇狼

小说:梅香  作者:15327204221  回目录  举报

天空低垂,一只远来的鹰隼带着愤怒,对这沉重天色的愤怒,平张着双翅不动地从天空斜插下来,在几乎触到河沟对岸的土坡时,又突然鼓扑着双翅,作出猛烈的声响腾空而上。

“娘,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呀?”孔亮哭叫着。

周围是死一般的静寂,恐惧张牙舞地扑来,孔亮颤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但很快被风声淹没,而且还在更为广阔的空间中被拉得越来越稀薄。

视线里是一片混浊的黑暗,狂风折断树枝发出沉闷的响声,芭茅草疯狂地摇晃着,天上的云块也正在急剧地改变着原来的组合形式,合并、聚拢、翻滚、奔窜,挡住了最后一小片天。雷声由远及近,并且能看到电光闪闪。

一滴报信的雨点打在的鼻子上,它告诉孔亮,一场大雨就要来了。还没等孔亮找到躲避的地方,哗啦一声,满山都响了,瓢泼大雨砸下来,芭茅草很快沾了水,低垂着头,天和地好像两块磨盘,上下合在了一起,把小而可怜的孔亮压在了中间。

夜深了,一轮弯月悬在无云的夜空。乱石岗上的岩洞里,被猛烈地灌进来了一股股带着腐臭气味的风。岩洞内是如此的黑,黑得阴森恐怖,黑得撕心裂肺。孔亮感到寒冷起来,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想寻找一颗星星,然而天空只有光光的一片蓝。

对面山头传来了凄厉的狼嚎,那嗥叫声杂乱而粗野,时高时低、时快时慢、此起彼伏。忽而如婴儿般啼哭,忽而如疯子般狂笑,听起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很害怕,孔亮紧紧地抱住自己,蜷缩在角落。身体在打颤,腿儿发软,莫名的恐惧更是像幽灵一样追赶着他。忽然,黑暗中有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向他逼近。

那是一头狼!

一头大灰狼!

恶狼的眼睛就像夜幕里飞舞的萤火,它贼溜溜地瞪着孔亮,两只绿莹莹的兽眼里闪烁着贪婪而饥饿的光,满嘴白森森的钢牙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快跑!不然就没命了!孔亮暗暗叫苦,脸色苍白,额头上滚出滴滴汗珠,他屈膝,跪下,并开始拼命向前爬动。爬着爬着,他突然全身瘫软,精疲力竭,再也无法动弹。

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孔亮趴在地上,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狠狠地哭了起来。

巨大的金雕划过天空,凄凉而破裂的鸣叫在苍蓝的天空上拉出一道又一道透明的伤痕。

岩洞中,恶狼的两只前爪紧紧抓住孔亮的胯部,张开大口咬住他的下巴,并撕开了他的脸颊,不知那里来的力气,孔亮左手紧紧拧住狼的耳朵,右手用力连打了它几十拳,不一会儿,狼的嘴里、鼻里鲜血直流。

最终,它死了!

心在滴血!一阵阵剧痛!泪已经流干!想哭也哭不出来了,愤恨狠狠地啃噬着孔亮的心,撕裂般的疼痛从胸膛中穿涌而出,头发飞扬在空气里,如同冰川般寒冷。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一声吼叫,一声悲,孔亮的声音沉闷得如同天边钝重的雷声。

雪,被风刮着,猛烈地砸在地上,才一夜功夫,就覆盖了辽阔的草原。灰濛濛的冰雪世界里,除了白色再也看不到别的颜色,仿佛无情的风雪吞噬了草原上的一切生物。突然,茫茫的雪原上,出现了一个活动的小黑点,风啸着,雪砸着,好像不允许这个小生物出现,一次又一次地想去湮没他,可是,这个小生物没有一点屈服的架式,顶风冒雪,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雪原上。

长发被风雪拼命地拉扯着,迎面的风雪吹得人喘不过气来,为了抵抗风雪的不断袭击,孔亮把瘦弱的身子卷缩在衣服里,并用衣袖筒捂住了本来就很小的脸。北风卷着雪花,在空中翻滚着,飞舞着,乌云盖过头顶,紧接着狂风卷着雪柱,一阵紧似一阵袭来,打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一会儿,风越刮越狂,雪,越下越大,天地一片昏暗,大雪淹没了整个世界,到处黑灯瞎火的。天气真冷呀,狂暴的风雪打在人身上,刀割似的疼,冻得通红的鼻尖迎着凛冽的寒风,面颊和耳朵边儿也被冻得钻心的疼痛。

天地间,雪花狂暴地翻卷着,轰然向前推进。周围嘶吼的风雪声之外,只听得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大雪齐刷刷地飘落,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坠落在眼前,每寸空气都是冰冷的。两脚就像灌了铅似的,拖也拖不动,孔亮在过膝的雪里,弓着腰,吃力地行走着。

黑夜的帷幕已经在孔亮四周徐徐降落,但他看不到一个村庄,也听不见一丝声响。大地沉睡在一片林海雪原当中,让人根本辨不清楚,哪儿是大道,哪儿是小径。冰天雪地中,远处森林里升起一股狼烟,横扫着一抹平的旷野,疾驰而来。越来越大了,越来越近了,那是狂暴的风卷雪。

不妙!冻得浑身发抖的孔亮急忙蹲下身,严严实实地蒙住了嘴脸,合着眼,紧紧地蜷曲着。刹那间,暴风雪扑过来,把孔亮掀翻,滚了几个骨碌。他四面扑,挣扎着,反抗着,好不容易才在一个松林的古坟旁停住了,他靠住一棵古松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满目荒凉,眼前情景让人感到绝望,孔亮在风中摇晃着,就像一棵瘦弱不堪的树苗。终于,大风雪过去,雪花细碎了,孔亮站了起来,他头昏了,还迷失了方向。

奇怪,怎么不见一个村子?这可要了我的小命了!绝望的他终于不管不顾地咧嘴大哭了起来。

命运往往会在人最绝望的时候,给出一线生机,忽然,孔亮发现远方闪着了一点微弱得难以置信的灯火。

灯光在风中摇晃着,而且亮得那么温暖!

那么可爱!

“屋里有人吗?”

“谁呀?”

沉重笨拙的木门“嘎吱嘎吱”地开了,门缝里透出暖暖的灯光,借着昏黄飘渺的灯光一看,男主人被当场惊呆了,站在门外的人模样万分可怜:他身上穿的棉袄烂得不像样子,瘦瘦的小脸冻得发青,头发逢乱,满是污垢的脸上还挂着一道道红蚯蚓似的伤痕,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臭味儿。

小小的流苏喷吐着金黄明亮的花朵,水壶在火炉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歌,天堂呀!孔亮赶紧挤了进去。

“外面好冷!让我烤一下火吧!”孔亮眼睛里闪着泪光。

刚一进来,风就挟着雪花钻了进来。孔亮可怜巴巴地望着屋里的人,双肩缩着,双脚夹着,身子一抖一抖的,显然冻得受不了了。

“真臭!”孩子捏着鼻子嚷嚷起来。

丑也就罢了,关键是臭!你丫就不知道好好洗个澡吗?还有!浑身是泥就敢往外跑,你当你是松花蛋啦?脏猪!懒鬼!孩子脸上露出蔑视和冷漠的表情。

“哪里来的叫花子?滚出去!”女主人吼道。

浑身恶臭、满脸污泥、无家可归的孔亮让女主人很不爽。她虎着脸,一边往孔亮身边泼洒洗碗水,一边嚷出了粗暴的声音。

“混蛋!”又惊又怒的孔亮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唉!可怜的孩子!这么冷的天,这样下去会活活冻死的!怜悯之情涌上了男主人的心头,他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坐吧!”男主人还算客气,瞧着孔亮的目光有些怜悯。

孔亮忙不迭地答应着,并很快坐到了男主人的旁边,走的时候还带起一股风,身上酸臭气味扑鼻而来,让人不敢吸气。

“瘟神!”有抵触情绪的女主人转身进屋了。

里面虽然很暖和,但身上还是很不好受,腿呀膀子什么的都没了劲儿,脸上还冒虚汗。肚子里也格外空虚,孔亮闭着眼睛,仿佛看见一盘一盘油汪汪的鸡,香喷喷的熏鱼,还有各种各样的糖果,糕饼……

真饿呀!孔亮感到越来越难受了。

“大叔,我饿!”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男主人。

人之初,性本善,看着孔亮的侧影,单薄得像随时要消失掉,但却又如此确凿无疑地存在着。细瘦得像火柴杆一样的腿,皮肤上布满了血泡、凝结的血痂跟干裂的口子,男主人一种怜悯的心情涌了上来。

“吃吧!慢点!”男主人端来一碗红枣小米粥,一碟油炸花生米。

太好了!孔亮正饿得厉害,他贪婪地吃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孔亮用充满感激的目光望着男主人。

孔亮刚挑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舌尖上立即遇上了从未接触过的鲜美滋味,把本来已经相当旺盛的食欲,又引得增添了几分。虽说豆腐是整块的,热气不曾散发,烫得他喉咙火辣辣地痛,但孔亮还是断定这是世界上最最好吃的东西。

男主人道:“孩子,你父母呢?”

孔亮道:“我没有爹!”

男主人道:“那娘呢?长什么模样?”

孔亮想了想,然后道:“有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俩耳朵……”

男主人道:“基本配置就不用说了,有没有什么特点?”

孔亮道:“不知道!”

“唉!”男主人神色灰暗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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