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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独自凉 端倪

小说:西风独自凉  作者:青腰  回目录  举报

空气滞住一样。

沈初初在这样的空气里脸色越来越白,冷不防苏凉两根手指捏上她下颚,迫着她抬起头,迫着她不能动弹,他抽下她帕子,那一头青丝水似地流泻开来。

是,就是这样一张汀冷素净珠饰全无的面孔,从前如青梅,如今似牡丹。

绝色么?何其多!

独独这一个,这一个…

原本已认了命,可那余斗并没有放弃。

他带给她的危险。

苏凉眸子深重,催逼过来,一身寒意,“我的东西,你要就使尽百般手段,不要就弃如敝履,谁给你的胆子?”

沈初初使劲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他掌握,她一急一燥,一羞一恼,不由地泪水合着汗水一齐沁出,声音也带了泪意,“我有什么胆?我不过有自知之明罢了。我不要,我算什么…”

圆润的珠子滴在苏凉指尖,那圆圆水珠滴在光滑指甲上,破碎不成形,那水珠仿如在心头炸裂,轰的一声,化作滔天巨浪,击碎了苏凉心里嶙嶙峋峋。

他松开两指,眼角微红地瞧她半天,末了抓起外套在沈初初脸上胡乱擦拭,“你算什么,你说你算什么?”

沈初初使力扯下外套,扔在地上,“你不用一会儿红脸一会儿白脸。”

她精赤着一双脚,在他外套上负气狠踩。

苏凉瞪着她,他原本是提着一颗心来的,那辆跟在她后头启动的车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他放心不下。

如今她红头胀脑气愤难当狠劲踩踏的无赖样倒搅得他莫名心热,他眼里添了笑意,看她哽咽难言偏偏倔强地不肯出声肩头不停抽动的样子,不由得眉峰又纠聚起来。

他叹一口气,几步跨过来,半蹲在沈初初跟前,举起衣袖替她擦泪,“磨人的东西。”

沈初初将脸一扭,泪下得更急,“你才磨人,你们全家都磨人。”

苏凉手底下落了空,面上笑意再也忍不住,“是是是,我磨人,老太太也磨人,我们全家都磨人”,他轻拧她脸颊,“别哭了,人都要叫你揉碎了。”

沈初初跳离他,捂脸远远站着,满心防备,“动手动脚,成什么样?”

纤长的波斯地毯,她在这头,他在那头。

她长裙如莲,芙蓉如面。

而她眼里,万物皆空。

苏凉瞥一眼自身,一身落拓,半心苍凉,剩下的时日,呵…突然就觉得无立锥之地。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哪怕她现在危机重重—对她而言,她最危险最该恐惧的人,是他罢?

满心的苍凉漫天而来,苏凉心口绞痛,他咧嘴一笑,这痛是越来越频繁了.冷汗涔涔,只怕额头…?

他弯下腰,一手撑着沙发,一手去够着西服,牙关咬得死紧,骨胳格吱脆响,等待这熟悉的疼痛过去。

只这一刻,漫长似半生。

窗外江水一如往昔横流。

只盼她,没有亲见他的狼狈。

沈初初连连后退,抵门掩唇,掩住立时就要出口的惊恐,掩住忍不住就要上前的殷切。

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她紧贴着门,挺直肩背,掩口吸气。

苏凉身子渐渐下折,霜打了的腰身越来越低,终于撑着沙发的手往下一摁,够到地上的西服,他喘口大气,顺手在脸上一抹,再哗啦抖抖衣服,撂在手上,大步迈向门口。

沈初初默默让了让,侧过身子。

苏凉站定,目无余物,一字一顿,“听着,车子要象今天一样停在地面,不要从车库出入,不要不经查看随便开门,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讲话。”

象是终于感觉到身边有人,苏凉扫她一眼,“做得到吗?”

好象谁要害她一样。

他害她成天心神不宁也就够了,谁还跟他一样?

切!

他前端的鬓发象是从水里过了似的,额头眼角水渍俨然,胸前衬衣汗湿,眼角赤红一片.

沈初初转头看看窗外,他不是热成这样吧?外面是热气蒸腾,可这家里江风穿堂,凉爽清幽。

既不是热,那是为何?

沈初初咬着舌尖,疼,可非彻骨的疼痛不能清醒。

他好不好,跟她有什么相干?

苏凉迈出门,脚下踉跄一下,沈初初眼睫一跳,下意识地紧赶几步就要伸手,可堪堪触到苏凉衣袖,那苏凉已稳住身形,沈初初双手一空。

她默然垂眸,收拢双手,瞧着脚尖,“不舒服吗?要不要看医生?或者跟如意打电话?”

头顶的冷意冻得她心下一抽,沈初初再不敢讲话,她脚下后撤,回身关门.

深重的门也挡不住他的话,“你想气死我吗?”

沈初初微喘着靠在门后,翻来覆去地思量他最后一句话,一时又喜又忧,又嗔又怒,喜的是他好象跟如意并不是她猜想的那样,忧不过他一句话就搅得她心内滔滔如波澜,又嗔他有心无意地胡诌,全不管后果如何,最最可恼的就是她,他不过无意轻飘的一句话,她若当了真可不就成了笑话?

可当不当真她如今也成了笑话-果然是如意说的顾况然一走她就开始撩人么?

她抬眼看到几上的腕表,心头涩然,他这是…拿她当什么?她惶恐自己心底的活泛,又鄙视自己心底的雀跃。

她呆站在当地,一时五内俱焚,不知今夕何夕。

沈初初慢慢抚平心口,越过茶几,赤足进到内室,照一照镜子,只见两腮似朝霞,双目似星辰,眉似春山,唇若桃瓣,那眼里汀汀流光连自己都看得呆住,她怔了一怔,缓缓掩上发烫面颊,阖上眼帘。

门铃再一次响起.

沈初初疾步走向门口,“怎么回来了?”

并不是他,一位制服齐整的保安规规整整地站在门口.

他在停车场停得过久,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怎么他真的生病了吗,上车后一直没有动静?

沈初初随着保安,一路跌跌撞撞地下到地下车库.

她手心不停地冒出细汗.

正午时分,又是上班的时日,车库里车子不多,沈初初一眼认出那辆黑色的SUV,在一片空旷的地方,静静伏着,象孤独的兽,无所依据,无所凭仗,却强自支撑。

四周一片沉寂,空气里阴败的尘土气息,陋室空堂,一切都显得那么萧索。

沈初初不由眼里一酸,他自小离乡,独自在那暴力血腥的世界拼杀,她竟连一顿饭都不肯给他么?

沈初初加快了脚步。

门窗紧闭,远远地看不见车内是否有人,沈初初提着心往里一看,苏凉歪在驾驶座上,肩头松松垮着,抵着车门,一双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略略使力,双目紧闭,隔着车窗影影绰绰地看不清面貌.

神天菩萨.

沈初初转头谢保安,“谢谢你通知我,应该没事了,有事我联系你。”

沈初初啪啪敲打着车窗,苏凉没有动静,打他手机,只看到驾驶台手机一闪一闪的发着光,听不见任何声音。

一切都透着一股怪异,她焦急地换到副驾那边,使劲拉门,不想警报哇啦哇啦地响起,苏凉终于虚着眼皮似醒非醒地看过来。

沈初初嘘一口气,转过车头,再次敲了敲门,就见他确认似眨眨眼,甩甩头,狠搓了一把脸,跳下车。

他离她很近,他身上轻微的汗味,他再熟悉不过的硬朗气息,记忆中的白衬衫,沉静的眼,刀裁的眉,曾经浅抚过的发。

沈初初不敢面对的往后退了一步。

沉闷的咳嗽随即响在狭小的地下车库,苏凉转身一步踏上车,重重甩上门,落了锁。

隔着玻璃,沈初初想象他渐渐弓起的背,紧捂的唇,抖动的肩,眼中痛惜之色越来越盛。

那个杏花春雨小院墙头目似烟染的少年郎啊!

她叩响车门,怆然张开双臂,“下来”。

她圆张着两臂,掌心向上舒展,微张的五指,象既开的莲,有着雍容的慈悲,悯人的情怀,这姿态,象在拥抱一个孩子,或者拥抱一个春天。

她象是母亲,或者是拯救苍生的女神。

独独,不是属于谁的女人。

苏凉蹙眉凝视着她,清碧的裙,玉色的鞋,她就是新生的嫩芽,初长的柔荑,一池的新水,微涨的春风。

她拥有温柔明媚的春天,曾经他离春天那样近,阻隔他们的只有空气,他以为一切将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无所阻碍心想事成。

而今,他就象秋天老死的树,皴干的躯,枯黄的叶,干巴干涸,满身苍痍,时日无多。

隔着薄薄的车窗,她离得那样近,又那样远。

苏凉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他发动车子,狠命踩了下去。

这就在她的生命中绝迹了吗?此后她长长的生命到底是什么颜色?沈初初在腾起的微尘里细想。

她刚挪了一小步,那湛黑的车子鸣着喇叭又卷了回来,停在车库电梯口,车子静静地,并没有开门开窗的意思。

沈初初瞪着车子,这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车库?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她慢慢靠近,背着身撑一撑车头,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稍作停留,随即进了电梯,按下楼层键。

缓缓合上的电梯门,以及正在摇下的车窗,两者之外,是她素着的颜,他深深的眼。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相安。

安然、安心、了然,了解,种种种种淡淡流转。

门堪堪合上的刹那,沈初初扬眉回首,碎发轻浅滑落,如水流浣洗的锦帛。

她唇角浅浅一扬.

就是这样,在荒芜的心田,在时间的旷野,不早不晚,刚刚好的漾一朵清淡的蔓陀萝。

此生再见不着这样惊心的模样。

这半生,已自关上了窗,而今,索性关上了门。

他独在他黑漆漆的屋子里囹圄困守。

苏凉骤然阖上眼,她猝不及防地浅笑轻易击中他的心脏,他屏住呼吸,仿佛看见悬崖上的雪莲,端俨华贵,又仿佛夏夜的月亮,柔软清静。

车子猝然窜了出去,顷刻之间,又生生刹住。

阻止他的不过是手机刚刚收到的两个字,她发的。

“回吧。”

回哪里去?

苏凉摩擦着手机屏幕上那两个再平淡不过平常不过的楷体,面上肌肉一扯一扯地抖动,下颔因绷得紧,显出细细的纹路,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眼里透出绝望的死寂来。

他一圈一圈地摩挲那两个字,好象摩挲的是吐出这两个字的丰润,那么倔强,又那么温柔,逢迎着,却又抗拒着。

苏凉嘴角轻扯,目中似是嘲讽,似是伤心,他怆然阖眼,徐徐低头,抿成一线的唇贴上了手机屏幕,冰冷的凉凉的却又好象有着她的温度的屏幕,一动不动。

屏幕咯地一响,灿然亮起。

他拧着眉,僵僵地抬起眼,茫茫然地一片,愣愣地看向手机屏幕: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她,没有唇,没有温暖,没有希望,

是谁,负了他?

心里疯狂地叫嚣,苏凉却只死死握着手机,有着她惟一信息的手机。

高楼上的沈初初当窗而立,惊疑不定:楼下的出口并没有看到他的车子,还没有走吗?

门铃又一次响起。

他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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