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初觉得自己伤得并不重,可这阵式把她吓着了。
一点小伤,谁惊动了顾况然父母?
她不过脸上擦破点皮,肌肉酸疼了点,骨头折了点,该有的零件都在么。
婆婆挨着沈初初坐下,拧块湿毛巾细细擦拭沈初初额头眼睑,拧一下毛巾皱一把眉。
沈初初过意不去,“爸,妈,我没事,你别动,让如意来就行了,你回去休息-肯定没事,就有事,还有如意呢。”
婆婆颇有些动怒,失了医者的冷静,“你们俩个这样贪玩怎么行?你看看这颜色,这部位…再偏一点点怎么得了?失明了你还活不活?还如意,不是如意,你能遭这场罪?毁了容怎么办?踏散了骨头怎么办?折了胳膊腿怎么办?今天就算你命大,沈如意…”转头瞪着沈如意,“你干得好事。”
可怜那天天嚣张得意猖狂跋扈的如意现在就象个避猫鼠,在恩师脚跟前乖乖站着,不敢吭声。
沈初初瞧在眼里,扯扯婆婆衣袖,“妈,你别怪她,多亏了如意,都是她给我包扎接骨复原的,一点意外,不打紧。能走能动的,一点事没有。你放心,下车那会儿是况然太紧张了,我能走,”握住顾况然的手,仰脸瞧着,满是期待,“是吧?”
婆婆犹不满意地瞪着她的高足,脸色慢慢回过来,“嗯,总算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脸上青青紫紫,怎么好见人?你只管休息,我给你们院长打电话,给你请假-豆豆,跟奶奶回家,别吵你妈。”
沈初初乖巧应着。
可怜的院长,又要被婆婆上一堂课。
两个老人甫一离去,沈初初立刻和衣倒下。
是真的不能动弹了。
刚摔下的时候只觉得额头鼻子出血,眼睛也肿疼,只害怕毁了容,顾不了其他,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疼痛,骨头一节一节离了位,象散了的架,这身体都不知道是谁的了。
沈如意还在老师的余威之下,沈初初颐指气使,“哎,把洗脸盆拿走,毛巾晾起来,再拿床棉被来.这辈子你可算是赔上啦.看你怎么还…唷,看把你吓的,做这个伤心的样子给谁看,你的恩师走啦。”
顾况然打进来把她放在沙发上就一直默默跪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在唇边不放,此刻伸手往她臂下一抄,“我送你上楼。”
也好,这人在生气呢,怕不是又后怕又心疼的?她再是体力不支,说两句话的气力还是有的,少不得赔个罪哄哄罢。
沈初初往他胸前拱,“别气了好不好?我没事。”
顾况然迈步上楼,下巴高高扬着,“你还想有事?学了点三脚猫的骑术就敢打马狂奔,这次是祖宗保佑,下次呢?有没有这么好的运道?毁容瘸腿怎么办?活不成怎么办?你可真行”。
沈初初只把头埋进去,栽赃他,“敢情你是怕我毁了容…”
顾况然牙槽磨得格格响,他一脚踢开卧室门,贴着胸口倾着身子往床上放沈初初,象放磁器,“信不信我把你撂地上?”
沈初初眯眼瞧着他笑,侧身拉过被子捂上,往边上一滚,“我不信…快接电话,吵死了。”
顾况然接个电话很是不耐烦,“…改天,改天,今天没空,我们已经不需要资金了,改天再谈,再说,好吗?”
他挂了电话坐在床畔,可那电话不依不饶一直响,沈初初就瞧着他一直笑。
顾况然刮在她鼻梁上,“丑死了,还笑。”
沈初初往后让,“去吧,这有如意呢”。
顾况然没同意,“我守着你。”
沈初初捻他的掌心,略略用力,“正事要紧,快去快回,你的心意我知道,不在这一时。”
刚刚上楼来的如意赶苍蝇似赶他,“别在这勾三搭四腻腻歪歪,快走,这有我呢”。
顾况然不甘不愿地出了门,如意牙疼似地哼哼两声,“师兄对你倒好。”
沈初初斜她一眼,“当初是谁不要呢?帮我脱下衣服吧,实在疼得受不了啦。”
如意扶起沈初初靠着自个肩头,使劲拉扯着沈初初羽绒服袖子,“看看你在我跟前的样儿,半死不活-师兄面前还嘴硬…谁敢要他呀,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我要得起么?”
沈如意慢慢放平她,自己脱掉鞋袜,挤到被子里,瞪着一双眼,望天不语。
沈初初仰面卧着,心下好奇得很,“这倒奇了-什么时候成了锯嘴的葫芦?”
那边默默不吱声。
沈初初睁眼一瞥,旋又阖上,“有事说事。”
“为什么失控打马?为什么哭?”
一个惊雷在头上轰响。
沈初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侧身面对着沈如意,“什么意思?”
沈如意斜瞅着沈初初,一字一顿。
“你有心事,从喀纳斯回来就有心事”。
如意就象她经常使用的透视仪,看得沈初初纤毫毕现无处可避,这就是做医生的坏处,讨厌得很。
沈初初面上腾起热气,剜她一眼,讪讪躺平。
“污蔑。”
“污蔑也罢,事实也罢,我只有一句话嘱咐你-这些年,师哥待你不薄。你可要记好。”
这小妮子,实心实意地维护着顾况然。
沈初初心内颇为感动。
婆婆是一直深为钟爱这位高足的,听说一度想搓合如意跟况然。
奈何落花无意,流水无情。
一个嫌人酸腐,一个厌人豪放。
沈初初面上带上了笑意,“看你回护顾况然的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沈如意鼻孔里哼叽几声,“你这马虎眼打得,哼!沈初初,作妖归作妖,可不能伤害师哥-不能做那喂不熟的白眼狼。”
伤害顾况然?她吗?
那可真真是个白眼狼。
沈初初半真半假地竖起手掌,“我发誓,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疾病健康,此生不负顾况然,不离不弃,直至永恒。如何?”
沈如意满意地拍下沈初初,“严肃点,打劫呢,盖好被子…笑话归笑话,你可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沈初初发自内心地慨叹,“如意,你师兄有你…几生修来的福气.”
沈如意起身给沈初初掖好被角,嫌恶地哼,“这话说得,恶心得很。他是不是这样想,干我底事?我这样,并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师傅,为了你-你也不用得瑟,我知道,在他心里,你才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你天天不知死的作.给谁看?”
沈如意坐回床头,一包餐巾纸砸向沈初初。
“天底下的便宜全叫你占了!你看你矫情的,一点子摔伤,要死要活,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别睡了,当心晚上失眠,你躺着咱们说说话。我就想不通了,你有什么好?又矫情又娇气,拈不得针拿不得线,还把个师哥爱搭不理-也就这张脸罢了。”.
沈初初扬起脸,纤弱颈脖荷立,“你也知道这张脸-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你瞧,活色生香的南方佳人呐。”
又一包餐巾纸砸向沈初初。
这回沈初初太过得意,疏于防范,被纸由拍在高肿的脸上,不由嗳地一声,“毁容啦。”
沈如意鼓起眼,“说你胖你还喘-脸上跟开颜料铺子似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你哪来这么大脸?”
沈初初有出气没进气了。
“请问我得多大一脸哪?都开得起铺子?”
楼下隐约的门铃叮咚。
沈如意怪笑连连,“师哥回来得还真快。”
沈初初但笑不语。
如意下楼开门去。
别是…他罢?
他还是放心不下?
她刚刚在电话里说,她恨他。
她昨晚还在朗园跟他有那点子不大不小的意外。
他应该…不会来罢?
莫不真是顾况然回来了?但他哪有这么快?
沈初初翻身侧向门口,摄着耳朵,凝神静听。
什么声音也没有。
沈初初一颗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没着没落。
她翻过来倒过去,不行,左右都不舒服,她平躺着,心跳越来越剧烈,会是谁呢?
如意推门进来,“起来,有人看你”。
沈初初闭着眼指着自个儿面颊,“你看我这样,能见人吗?你替我打发走就得了。”
沈如意抱臂盯着她,目光灼灼,“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说走,也不说不走…我能让他上来吗?只好劳动你。”
那么,是他了?
沈初初仍然半阖着眼,纹丝不动,“谁呀?”
“你给我装-我不信你心里没半点数”,沈如意目光象她的透视仪一般明了,“大约是你的心事。你看着办吧,我先下了。”
沈初初被子下捂住胸口的手颓然滑下。
那就是了。
果然。
沈初初双手掩着脸,轻轻缓缓地呼吸吐纳,她掌下唇角某个地方隐隐作烧,心口却又象是化作了无数片,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她默了片刻,终于撑起身子下了地。
早上穿出去的羽绒服已摔得出绒,幸好昨天的大衣还在,她随手套上。
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
面上青青紫紫,眼脸青肿,额头瘀斑暗红,皮肤破损,眉骨处的损伤使得左眼只余一条缝.
她面目全非,实在难以见人。
这样-也好。
只那隐约上翘的嘴角不大好见人。
到处找不到口罩,沈初初无法,翻出一条鹅黄纱巾蒙上,于脑后松松打个结,一双眼露在外头。
无形中的神秘气息。
沈初套上高跟鞋。
鞋跟纤细高挑,三寸有余,鞋色如酒,妖娆的酒红中透着润泽,脚尖皮面上金色搭扣在酒红里灼灼生光。
整个人立刻容光焕发。
沈初初一向极为喜欢高跟鞋。
她自有一番理论。
高跟鞋之于女人,犹如宝剑之于勇士,红粉之于英雄。
即是无往不胜之利器,亦是须臾不离之雕饰。
沈初初振衣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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