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委屈。
但很快我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因为小军自己跟我们坦白了他要离开的事实。
他说他本来是可以现在就离职了，他说聚散有时，他还说，他舍不得我们，放心不下我们，所以他推迟了离开的日子。
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总是认真的讲解那些古文今译，但他很少再与我们聊那些诗词歌赋乃至人生哲学。
我慢慢也变得坦然，只在上课时更加认真的做笔记，跟着他，认真复习，迎接期末考试，只为了未来，能以全新的成绩，进入新的班级，周昶烨与我而言，已经是遥不可及的梦。
高一毕业前，周昶烨居换到了我前桌，但他实在欺人太甚，明目张胆的跳过我，和关晴晴传小纸条。
我极力的埋着头，全程一副极认真写字的样子。直到半响后，身旁的两人没有了动静,我才抬起头，盯着他的背影发愣。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回过头来，我更不知道，为什么他回过头看我的那一瞬间，我的泪水,就那样不争气的落了下去。
我意外的看到周昶烨愣了，实话说，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然后我低下头，周昶烨似乎愣在原地很久才转过身，四下平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小军走的时候，我们谁也不知道，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我突然想起我四年级时候的语文老师，在他离开之前，曾带我到他的宿舍，送给了我一副水墨画颜料和笔，他还送给我一副字，“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那个时候，我娇惯成性，也因此时常陷于流言蜚语，被欺骗被责怪，常常躲在教室的角落里无人问津，但也只有遇到老师的时候，我才会收敛脾性。
我意外的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是怅然了很久，然后接受了事实。
在小军走之前，我曾给他写过一封长长的信，虽然多是流水账一样的叙事篇，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但我还是又猝不及防的晃了心神，在考试结束的最后一个晚自习，李华给我送来了一本书，他面容复杂的把书交给了我，什么也没说。
我惊讶之余，却似乎早有预感，打开封面，上面是小军熟悉的字迹，“赠给钟弛驰同学。——张小军。”
我终于莞尔的笑了一笑，收起了书，大概小的时候哭得太多，长大后我向来没什么眼泪汪汪的机会。
学校派了另一个语文老师来带我们最后一周，而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来守自习，因为老师们，都在奋力的批改作业，这是明英的传统，考卷带回家，自己写试卷分析，或者是，检讨书。
我趁着这样的机会，找到年级主任李叔，目的很简单，把文科志愿改成理科。
李叔作为年级主任，也算是负责任，这是我入学以来第一次找他，他说，以你的成绩优势，我建议你读文科，除非你告诉我，选择理科的理由。
我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得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只说出一句，我不知道。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如果没有理由，我不能给你改，你再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我，然后我就逃了。
我想了一夜，周昶烨，大概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
于是我又去了，这一次，李叔犀利的眼睛盯得我浑身发毛，他说，“这么快就想好了?”
我点了点头。他又说，这一次，你说说改理科是为了什么?
“”因为父母的希望。”我说得义正辞严。为了读理科，她特意打了电话回家，我爸妈向来开明，他们说，你自己的路自己选择，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后悔吗?15岁的我，那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后悔的吧。
李叔推了推眼睛，抬眼看向我，“你自己相信吗?”
我愣住了，然后点了点头，“嗯!”
他笑了，“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不要盲从。”然后不再理会我，我于是乖乖走出了办公室。
或许小军的离开刺激到了我，如果一生只能选择一次，那么，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我想我都应该任性一次。
于是我又一次去找了李叔，或许从来就没有理由，只是想和周昶烨离得更近一些。
我想过了无数种可能，但我没想过，这一次刚踏进他的办公室，他就开口了，”行了，这一次我也不问你了，你自己的路，你自己把握分寸。”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谢，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只觉得阳光明媚。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周昶烨和关晴晴。
对于我这种严重偏文科的人，学理科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有生之年也会为了某个谁奋不顾身。这大概是我生平第一次头脑发热,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为了一个人，埋了一座城。
前面就定下来的同学大多分到了一个班，而我，因为后期改动的原因，被插入了另一个成绩优秀的理科班。
所以命运这样神奇的存在，或许是真的存在，哪怕我也选了理科，哪怕我们同在理科一部，但我和周昶烨，注定缘尽于此。
我并不觉得失落，至少，我也曾经努力过，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曾经喜欢过的人，毫无意外的，关晴晴和周昶烨分在了一个班。
我总漫不经心的和关晴晴打探周逸的消息，我和关晴晴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我于是开始在周末的时候，缠着关晴晴一起自习，地点，当然是她的班级。
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在他们的班里闲逛，找寻每一个，与周昶烨有关的信息，但这些，周昶烨从来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是，周昶烨一直都是全班第一，果然，没有我打扰的周昶烨，前途一片光明。
只是夜路走多了总遇鬼，在理学区的楼梯间里差点撞到周逸的时候，我突然明白自己离他，已经很远很远。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些惶恐不安,昏暗的楼道里，我透过外面照射进来的一缕缕阳光，明显看到周昶烨愣了神。
他撞见了自己，如同撞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我却莞尔一笑，“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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