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成进入春芳楼之后，眼珠子就不够用了，至于张大虎和张大牛两兄弟直接晃瞎了眼。
杨林扫了一圈，酒楼一共两层，一层散座，二层是雅间。今天都重新布置，散座被竹席隔开，也分成了一个个雅座，在门口挂着彩色绸缎，放着一盆盆的菊花，开的艳丽夺目。一楼的正面，搭起一座舞台，装饰的更加五光十色，想来就是表演的地方。
“我的老天爷，怎么弄得跟蟠桃会似的！”吴天成夸张地叹道。
“咳咳，别给我丢人啊！”
杨林对于这种文会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儿，该怎么办只能求助地看向外公。杨慎当年做地主家少年的时候，鲜衣怒马，倒是参加过不少这种文会，但是自从家道中落之后，他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靠着孙女，他又能参加了，而且还是如此高大上的。杨慎脸上都乐开了花，看了看布置，杨慎指着靠门的雅间说道：“林儿，咱们去那边。”
杨林没有多话，跟着外公，迈步进去，只见迎面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不少吃的，有花生、瓜子、红枣、杏仁、桂花糕、绿豆糕、核桃酥等等，林林总总，不下十几种。
“师父，能吃不？”吴天成贼兮兮问道，而大虎和大牛一个抓着三五块桂花糕，一个咬掉了大半个苹果。
杨林摊摊手，苦笑道：“摆在这就吃呗！”
“就等这句话了。”三个没心没肺的直接扑上去了，看见什么好，就往嘴里塞，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和小仓鼠一个德行。
倒是杨慎四平八稳，品着茶水，望着天空，“林儿，你知道外公为啥选最靠边的雅间不？”
“还不是咱们身份最低，也没什么根基，只能在门边吃风。”
杨慎眯缝着眼睛，嘿嘿一笑：“臭丫头，这回你只说对了一半。”
“那剩下的一半呢？”
“林儿，这种文会虽然讲究身份，但是更讲究才华，刚刚你和那个姓万的对对联不落下风，就是实力的证明，其实咱们坐前面也没什么不妥的。”
“那为什么不去？”吴天成用力咽下一口绿豆糕，急吼吼说道：“师父，前面的雅间都有侍女，你快看看，纱衣多薄，多好看，就跟仙女一样……”
吴天成馋的都流口水了，一脸的花痴样。
“我怎么就带了你们过来，素质，注意你的素质！”杨林气得敲着桌子，吴天成连忙恋恋不舍的缩回了脑袋。
“对了师父，你还没说原因呢？”
杨林想了想，笑道：“易经上说潜龙勿用，飞龙在天，不先蹲下身体，怎么跳的高。”
“呵呵，不愧是我孙女，就是聪明！”杨慎得意说道：“林儿，你可别小看文会，魏老大人亲自驾临，来的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他们认可了，要不了多久你的才名就会传播出去。”
杨林不以为然，“人怕出名猪怕壮，传出去有什么好的，走到哪里都被指指点点，好像耍猴的一样！”
“暮气！”杨慎不客气说道：“臭丫头，你知道不，有了名气，就好比庙里的神胎有了灵性。名声大，听说朝廷科举去年新皇继位，已经颁布不拘男女均可参加，咱们家就指着你了，你如果以后参加科举最起码县试府试院试这三级能轻轻松松，混一个女秀才的功名。”
“哦！”杨林如梦方醒，这个朝代的皇帝莫非也是穿越来的，男女不拘，顿时讶异道“您老当年为什么不这么混来？”
“找打！”杨慎老脸一红，嗫嚅着说道：“外公要是能扬名天下，也不至于混到这个地步，所以……”杨慎顿时变得疾言厉色，恶狠狠说道：“你必须拿出所有的本事，一战成名，给咱们杨家露脸争光，给你以后的科举铺好路。”
杨慎说得高兴，却发现孙女目光早就偏离了，“臭丫头，你……”
“嘘！”
杨林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向外面指了指，杨慎顺着手指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缓步走进来，他一身儒衫，文雅之中透着威严，身后还有两个高大的跟班。
酒楼的东家钱胖子晃着肥肉，哈巴狗一样跑了过来。
“小的见过老父母，给老父母请安。”说着就要跪下去，来人淡淡说道：“本官今天是私人身份前来，领略江南才子的风采，不必行礼了。”
说完之后，也不理钱胖子，直接向着主位走去。
“我的天啊！”吴天成都不知道第几次发出感叹了。“知府大人都来了，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也可能是霉气！”杨林低着头，脑筋快速地转动，思前想后她发现这场文会怕是不简单。
魏良奎是致仕官员，他冒出来不稀奇，知州大人也跑来了，这就透着怪异，而且听魏良奎和万浩的谈话，他又是吏部尚书的侄子。
那可是管着全天下官员的考核升迁，权柄之重，可以和内阁大学士分庭抗礼！
杨林脑袋都要炸开了，一个个都是大神，一脚踏进去，怎么有点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味道。
尤其是魏良奎还许给自己一个要求，让自己打败万浩！
娘的，不会是他们有矛盾，让劳资当砍人的刀吧？
杨林这家伙有个臭脾气，最讨厌被人利用，你是曲圣怎么样，劳资才不上当呢！
“你们三个都吃饱了？”
“饱是饱了，还能吃。”大虎仰着脸，不好意思笑道。
杨林点点头，一招手，把小伙计叫过来。
“去，再给拿几盘点心，额不，直接装食盒里，装两盒过来。”
小伙计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抠抠耳朵，迟疑问道：“小相公，您，您要带走啊？怕是不好吧？”
杨林冷笑道：“谁说我要带走的，小爷有个毛病，只要看到了一堆美食，就文思如泉涌，才华满天飞。我告诉你，老父母大人都来了，这么盛大的文会，总不想让大家说春芳楼招待不周吧？”
“小相公，我胆小，您可别吓唬我！”
“还磨蹭什么，赶快去！”
“是是是。”小伙计连滚带爬，一边跑还一边念叨着：“文人真他娘的怪，还要看着美食，什么毛病啊！”
“成了，俗话说贼不走空，你们三个拿着食盒，咱们就开溜！”杨林得意地说道。哪知道话音刚落，从窗外就伸出一只手，狠狠一拍他的肩头。
“杨小相公，你可不能走。”
说话之间，一个青衣少年一抬腿，从窗户跳了进来。杨林急忙回头，吃惊地问道：“怎么是你？难道你是个贼？”
“误会，遮人耳目，遮人耳目而已！”
来人正是跟在东方无敌身后的暗一，刚才给自己喊加油的。所以杨林对他印象很深，这家伙跳进来，倒有个自来熟的架势，直接抓住了杨林的胳膊，笑道：“是这样的，我家主人就是厉害，他怕你没见过世面，怯场了，所以派我过来。”
“怯场？我什么场合没见过，还会害怕？”杨林不屑地说道。
“你不怕，为什么要跑？”
杨林冷笑一声，“无他，不想当棋子而已！”
暗一一愣，拍着杨林肩头，哈哈哈大笑起来。
“有性格，够聪明，我喜欢！”
“你离我远点，本少爷可不喜欢你。”杨林充满鄙夷地说道。
暗一不以为意，笑道：“杨小相公，你知道今天文会的压轴大戏吗？”
“我是打酱油的。”
暗一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通俗地说法就是关我屁事！”
“哈哈哈，果然是神童，就是不一般。”暗一得意笑道：“我越来越相信你能打败万汝孟了。实话告诉你，秦淮最有名的歌女琉莹姑娘前些日子拜了魏老大人为师，学会了最新的水磨腔，你只要听过就知道什么是天籁之音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听过海豚音呢！”杨林不屑地说道。
暗一气得直翻白眼，怒道：“杨小相公，琉莹姑娘许诺，给今天胜出的才子弹奏吟唱一夜，你，你总不能看着她落到万浩的手里吧！”
“琉莹姑娘漂亮吗？”
“当然，貌若天仙。”
“有才华吗？”
“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会唱曲吗？”
“那还用问，天籁之音！”
杨林听完眨了眨眼睛，轻轻吐出三个字：“然并卵！”
暗一少年蹙着眉头，不明所以。
杨林嘿嘿一笑：“说明白点，在下才十三岁，别管什么大姑娘，摆在我面前，都是有心无力。所以啊，免谈！”
“别啊，要不看你小，好事还落不到你头上呢！”
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都什么人啊！
杨林痞气十足地说道：“这位公子，第一我不认识你，第二，我也不认识什么琉莹，第三，我更不会为了你们当搅屎棍子，与其能看不能吃，惹人厌烦，还不如赶快回家呢！”
杨林说着，提起食盒，就要往外面走。
“慢！”暗一真的急了，怒道：“杨小相公，你可知道这件事关系有多大，你忍心看着貌美如花的姑娘落到狼子手上吗？”
杨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笑道：“落到谁手上，关我何事，我胆小，怕吓着，恕在下没兴趣！”
暗一彻底被打败了，这个杨林简直就是蒸不熟煮不烂的一块滚刀肉，还附带着气死人不偿命！
可偏偏唯有杨林能对付万浩，少不得忍气吞声。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我和万浩可不一样！”暗一沉吟一下，说道：“我家主人复姓东方，明白了吗。”
“完了？”杨林随口问道。
“啊，完了！”
杨林一摆手，对着吴天成他们说道：“走吧！”
“你怎么还要走啊？”暗一简直要疯了，虽然这事和东方无敌半点关系没有，纯属暗一自已怜芳惜玉，抬出王爷，只不过为了王爷刷刷好感度，就是这次来找杨林，也是偷偷爬窗过来的，但是要是普通人一听东方这个国姓，都会顾忌三丰，偏偏杨林这个外来的，对东方这个独有的标配一无所知，后世也没有国家首脑姓什么，就只能他一家姓这个的概念，杨慎伸出了手，从后面把杨林给拉住了。
“外公，是非之地，咱们……”
杨慎瞪了杨林一眼，然后转过头，看了看暗一。
对暗一点了点头，摇头苦笑道：“原谅我孙儿年幼无知，能否请说下非去不可的理由！”
“好的，这位杨相公，找个僻静一些的地方咱们详谈！”
看着外公顷刻间改变主意，杨林也吓了一跳，只剩下犯傻了。暗一突然跳了起来，搂着杨林肩膀笑道：“来吧，别呆着了，过来一起！”
“这他妈的什么情况！”杨林彻底疯了，心里大叫：“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杨慎万万想不到的是竟然在这小小的春芳楼遇见了跟皇家有关的事，简直大出预料。
暗一欢喜地拍着巴掌还是自已厉害，王爷跟了杨林这么久，没想到还是给自已先结识上了，回头一定有大大的赏金，笑道：“杨相公教育有方，令孙才华横溢，今天可是扬名的好机会，小可提前恭喜杨相公了。”
“慢着！”
杨林打断了暗一的话头，说道：“这什么情况，你是不是该和我坦诚布公啊？”
“这个，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为嘛让我当枪？说不清楚，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干！”
暗一不知道该怎么说，求助似的看向杨慎，哪知道杨慎把脑袋埋在胸口，默默喝茶，一语不发。
“罢罢罢，我实话实话了！”暗一被逼急了，说道：“万浩的身份想必小相公清楚了吧？”
“嗯，听说是吏部尚书万镗的侄子。”
“没错，此人不仅出身高贵，而且才情过人，这次到了江南，飞扬跋扈，偏偏无人能敌……”
“不是无人能敌，而是能胜过他的不敢出头，剩下的无名之辈不是他的对手，我说的对不对？”
“对！”暗一终于感到了和杨林说话的憋屈之处，这家伙明明比自己小了四五岁，却一针见血，言辞犀利，怪不得他能和万浩对对子呢！
“唉，小相公，那位琉莹姑娘有江南第一歌女之称，无数才子仰慕名气，偏偏万浩以势压人，琉莹姑娘不得不提出比试的要求，还请来魏老大人作为公证。小可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是无奈本事不济，怕是胜不过万浩。偏巧小相公出现了，这也是苍天有意，不叫佳人蒙难……”
“停停停，我几时答应你了。那个万浩有吏部尚书当靠山，我小胳膊小腿，凑上去不被轰成渣啊！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我犯得着吗！”
“是飘零儿女，莫要苛求。我本以为小相公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没想到竟会如此自私。”
“咳咳咳，这位兄台，怜香惜玉也有个限度，总不能拿仕途开玩笑吧？”
看着杨林惫懒的模样，他真有抓狂，怒道：“小相公，就因为你小胳膊小腿，所以堂堂太宰才拿你没办法，只要你能赢过万浩，保住琉莹姑娘，魏老大人就答应收你为徒，而且还有我，我跟你保证，你才十三岁，等你要考科举的时候，万镗早就在盒里了，你怕什么！”
情急之下，暗一是什么话都敢说了，不过也有道理。
俗话说宰相肚子能撑船，吏部尚书可有天官太宰的称呼，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一个小娃娃出手，至于虽然会得罪万公子，可是有魏良辅和他家王爷在，应该也不必担忧。
而且魏良奎是进士出身，学问没的说，又在官场混迹几十年，人脉丰厚。杨林早就想找个名师，如果魏良奎愿意当杨林的老师，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综合看起来，这是一场风险不大，收益惊人的好买卖。
“成，我尽力而为。”
杨林终于点头了，暗一眉开眼笑，说道：“小相公，时间差不多了，我是借尿遁出来的，要该快回去了。”
说着暗一又从窗户跳出去，绕到后门，上了楼梯，满脸春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二楼。
不提他走得干脆，刚刚说话之时，吴天成连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等暗一走了，差点没憋死他。
“师父，这位来头不笑啊！”
杨林不屑地撇嘴道：“什么来头，不一样要求我！”
“那是，那是，谁让师父厉害呢！”吴天成干笑道。
梆梆，云板响起，在场的客人都是一愣，急忙向中间舞台看去，只见帷幕徐徐拉开，在中间露出一把椅子，往上面看去，多少人眼睛差点掉出来。
素色的纱衣，洁白如雪，白净的脸蛋，五官精巧细腻，高高挽起的发髻，用一根汉玉簪子别着，除此之外，在于一丝多余的装饰，简洁干净，爽快利落。只见纤秀的手指轻轻滑动，宛如流水的琵琶声流淌出来，所有人为之一振。
“碧天云外，天外有天！”
一声歌唱，穿云裂石，韵透九霄，音穿山海。杨林都为之一振，什么天朝好声音，比起这个来，简直弱爆了！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琉莹大家身上，这一刻，她就是月亮，所有人都成了陪衬的星星！
昆曲以悠扬婉转为人称道，而琉莹的唱腔却迥然不同。她音域宽厚，低音唱的实，高音唱的足。
如钟鼎齐鸣，如泉水叮咚，如苍凉的西域荒漠，如江南的流水人家。
一曲碧天云外，宛转悠扬，当她唱到：“这不走过来一个牧牛童儿，我只见他头戴斗笠身披着蓑衣，下穿水裤足下登着草鞋，腕挎藤鞭，倒骑牛背，口含短笛，吹得是自在逍遥，吹出来的那个山歌儿自在清闲，他是啪啪啪的打响鞭，这不绕过了小山湾。”
放牧的画面宛如活生生到了面前，顽皮的童子，吹着荒腔野板，自娱自乐。行走在在田野山间，何其自在逍遥。
“好，太好了！”
一曲终了许久，才有人激动地拍着手，大声叫好，甚至眼泪泪水，一副脑残粉的德行。
琉莹放下了琵琶，站起身，朝着楼上楼下的人缓缓万福，行礼之后，掌声渐渐停止，她微微一笑，好似桃花开放，明艳妩媚，多少人把脖子伸长成了长颈鹿，恨不能离着佳人再近一分。
“各位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承蒙不弃，能赏脸听琉莹胡唱，小女子惶恐不已！”
一句话逗得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有人更是喊道：“琉莹大家，你要是胡唱，其他人岂不是成了牛叫！”
“是啊是啊，能听到大家一曲，真是三生有幸，情愿意少活十年啊！”
众人不断的起哄，琉莹俏脸染上了一层红润，大方笑道：“承蒙大家错爱，琉莹再唱一曲新词，还请诸位斧正。”
说完，琉莹没有丝毫扭捏，挑动丝弦，婉转歌喉，天籁之声再度响起。
“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笑人间儿女怅缘慳，无情耳。感金石，回天地。昭白日，垂青史……”
众人如醉如痴，满脸的享受。就连杨林都频频点头，琉莹没有死学昆腔，而是结合自己嗓音宽厚洪亮的优点，创造新的唱法，加上唱词优美，的确是少有的艺术享受。他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女子就在耳边倾诉衷肠，心笙摇曳，恨不能融入唱腔之中。
在主位上，知州大人满脸含笑，对魏良奎说道：“老大人，刚刚这一首曲子似乎没有听过，可是老大人所为？”
“呵呵，陈大人，唱腔是老夫设计的，不过唱词却是另一位写的。”
“哦，这唱词平淡之中，透着恬静淡然，雅俗相合，不是凡品，是哪位才子所为？”
魏良奎哈哈大笑：“大人真是行家，那位才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知州大人一愣，不由得看向了万浩，莫非是他所做？正在疑惑之时，魏良奎笑了起来，一推身旁的大鼻子书生，大声说道：“陈大人，还不是一呈兄所为！”
“原来如此！”知州大人赞许地说道：“久闻曹公子才名远播，没想到还精通音律，真是难得的很。听说琉莹姑娘答应为今日获胜的才子弹唱一夜，想来曹公子就是不二人选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万浩脸色霎时一变，十足的难看。
“咳咳，一呈兄，没想到你早就给琉莹大家写曲子了，怎么不告诉小弟一声？”万浩话中透着不快。
曹大章脸色发苦，急忙说道：“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是萤火之光，不敢与贤弟皓月争辉。”
“怎么不敢，不已经先下手为强了吗？”万浩又紧逼了一步。
魏良奎和知州大人都脸色不快，他们对曹大章的退让感到气愤，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其中的隐情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原来万浩的伯父万镗不只是吏部尚书，而且入阁呼声很高。
商朝以礼孝治国，大凡入阁之前，都会被升为礼部尚书，熟悉礼法，礼部尚书又有储相之称，偏偏按照规矩，礼部尚书又是会试主考的不二人选。
也就是说，万镗很有可能会成为曹大章的主考官，是他的座师！
只要脑筋没坏，谁敢为了一个歌女，拿一生前途开玩笑，曹大章虽然不情愿，可还是要退让，哪知万浩却不领情。
“曹兄，我看不如现在就比上一比，看看谁才配得上琉莹大家。”
知府大人很讨厌万浩的咄咄逼人，可是又不敢得罪，只能点头，问道：“魏老大人，您怎么看？”
“呵呵，也好。”
琉莹一曲歌了，魏良奎举起巴掌，拍了三下，琉莹会意，从容笑道：“小女子暖场之后，下面就看诸位才子的表现了，哪一位能拔得头筹，小女子自当履行诺言。”
说罢转身，莲步轻摇，快速走下了舞台，到了魏良辅等人的面前，深施一礼，然后退到了后台。
琉莹最后的几句话，就像是给这帮读书人打了兴奋剂一样，一个个眼珠子通红，撸胳膊挽袖子，看架势简直要抱着炸药包和敌人同归于尽。
“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啊！”杨慎不由得摇头叹息，放在二十几年之前，他也会和这帮人一样，脑袋发热，可是到了如今，他早就没有心思了。
“林儿，今天就看你了！”
“没错，师父，一定把仙女救下来！”
噗！
一口茶水，全都喷到了吴天成的脸上，给他来个彻底的洗脸。
“少说话，你会死啊！一个歌女也叫仙女，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不是看她漂亮吗！”吴天成一边擦着脸，一边尴尬地笑道。
“唉，的确挺漂亮的！”
拜后世所赐，杨林什么美女都见过，不过这个琉莹一见之下，却印象深刻。不光是歌声优美，而且说话干脆，没有讨厌的忸怩作态，有几分女中豪杰的做派。
杨林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但是却装着一颗成熟的心。琉莹这样的女子一旦进入官宦之家，基本上就会沦为玩偶，就像钱谦益和柳如是一般，要不了几年，年长色衰，甚至连个婢女都不如。
可想胜过万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个万浩，考中了江西第一名案首，那是什么概念？全国排名靠前啊！
眼前这家伙，该是何等的学霸！
自己一瓶不满半瓶逛，想和人家玩诗词歌赋，搞不好就要丢人现眼，华丽地成了扑街仔。必须想个万全的主意……
杨林正在苦恼之时，各路才子早就行动起来，主位之上，战火已经烧起来了。万浩抢先说道：“曹兄，我们不妨作诗一首，为了增加点趣味，每一句都要嵌入一味药材。”
也不等曹大章点头，万浩就说道：“相思意已深——相思子！”
曹大章皱着眉头，答道：“白纸书难足——白芷。”
“有些意思，字字苦参商——苦参。”
“故要檀郎读。”
……
两个人你来我往，可是杨林等人渐渐听出了门道，平心而论，万浩的才华不在曹大章之下，加上曹大章气势弱人家三分，越发左支右绌，思索的时间越来越长，意境也仅仅勉强而已。
“不好！”各位暗暗着急，曹大章算是最有才情的，如果他要是被打败了，其他的读书人更不成。
“哈哈哈，汝孟兄，你怎么光顾着一呈兄，怎么忘了还有一位妙人啊！”
“敬美不会是再说自己吧？”万浩略带嘲讽说道。
其中一位公子笑道：“小弟怎能比得上汝孟兄超凡绝伦，我说的是那位杨神童，他和汝孟兄对对子，可不落下风啊！”
知州大人听到，顿时眼前一亮，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大人不要急，我这就去把杨神童请来。”
“速去速去！”
这位公子到杨林面前，一把拉过，兴奋嚷道：“大家快让开，杨神童来了！”
这一嗓子，楼上楼下，所有镁光灯都落在了杨林身上，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这位公子，送你一句话。”
“啥？”
“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酥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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