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它总是踩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步伐——未来姗姗来迟，现在像箭一样飞逝，过去永远静立不动。
不知不觉中，我和西弗勒斯之间又像是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日子。每天我们都会相互打招呼，既不亲近也不陌生，就像是普通朋友一般。我们没有相互靠近，也没有再拉开距离。保持着刚刚好的分寸，小心翼翼地度过每一天。
那天和罗齐尔发生的事，我们都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起。还有那天偷听到的谈话，也很好的被我掩埋了起来。就像西弗勒斯说的那样“大脑封闭术——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做的很好吗？”
是的，以前一直都做的很好。
从前，我一直都把自己的内心深藏起来。现在，又怎么能寄希望于西弗勒斯会对我感同身受呢？可是他说的话，又何尝不是在对自己说呢？
现实就是——我们各自都把自己逼进了死角里，别人闯不进来，自己也走不出去……
***
阴郁的心情好似十月下旬霍格沃茨的天气，已然泛起了冷意。我坐靠在黑湖旁的大树下，周围暮色渐浓。手里捧着一本翻看了一半的《Arbatel》黑魔法书，书里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内容，可我还是耐着性子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忽而身后吹拂过一阵微风，凉意肆无忌惮地从斗篷露出的空隙间钻了进来，不经令人打起了一个小冷颤。
“晚上好，弗利教授。很高兴在散步的时候，可以遇见你。”邓布利多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身边。他今天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袍，长袍上一如既往的绣着许多银色的小星星。
散步中的偶遇？偏偏是在欠了邓布利多一次校长室谈话之后？恐怕这个散步，只是为了找我而编造的一个借口罢了。
心情忽然没来由的烦躁起来，没有立刻去理会邓布利多，而是不耐烦地合上了手中的黑魔法书，闭上眼睛接着又深吸一口气。
“在看《Arbatel》？我记得这本书…唔…很有趣，在我还年轻的时候也曾读过。”邓布利多瞄了一眼我手里的书，他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语，把双手背在身后向黒湖的方向踱了两步。
“我没有觉得它有趣，校长。只不过是一本乏味的书籍，拿它来打发一些时间而已。”
“人有时候常会在在黑夜中行走，但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心。”邓布利多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他转身慢悠悠地踱了两步又走回到了我的身边。
“人生哲理？真可惜我手里没有羽毛笔，不然我一定会把它好好记录下来的。我为此感到遗憾，校长。”我敷衍地随口说道。邓布利多总喜欢这样，说些有的没的。他以为可以发人深省，但他可曾想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与他走在同一个步调上的。
“唔，也许下次，可以到我的校长室来好好聊一聊？”邓布利多较有深意的低头望着我。而在一旁的我，则无动无衷的抬头回望他。
曾经读过一本麻瓜书籍，描述的内容是关于人的眼睛。麻瓜们认为，眼睛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一扇窗户。通过观察人的眼睛，就可以读懂对方的内心。
可麻瓜毕竟是麻瓜，他们的理论并不一定都适用于巫师。就好比现在，看向邓布利多的眼睛。除了能看见被半月形的眼镜玻璃遮挡住以外，什么样的交流都没有感受到。更别提能读懂些什么可笑的内心了。
就在思索间，邓布利多又继续开口了。“万圣节宴会就快要到了，有兴趣去对角巷采购些晚宴用的装饰品吗？”
“我可以拒绝的？”
“不会花费你太多时间的，卡莉斯塔。我觉得你需要出去走走，或许还可以去福洛林福斯科冰淇淋店尝尝最新口味的冰淇淋。”他语调显得十分轻松，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的目地到底是什么。
“现在这个季节已经不合适吃冰淇淋了，校长。”我说着从草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拂去了沾在身上的浮草。
“大多数人的主观想法，往往都不是绝对的。没有合不合适，只有愿不愿意去尝试。”邓布利多直视着我，他好像说的是关于冰淇淋的事，又好像不是。
“仅仅是采购？”我故意避开了邓布利多另起的话题，转而问起晚宴用品采购的事来。
“唔，的确还有一件事。”邓布利多说完顿了顿，有意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紧接着继续说道。“万圣节前夜，三年级的学生们在这一天第一次前往霍格莫德。我希望你能作为陪同教授，和他们一起去。”
“就这些事？”我有些不敢相信，仅仅是两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当然，就这些。我想你会欣然接受的，卡莉斯塔。那些学生们如果知道你是陪同教授，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那好吧，仅仅是采购和陪同教授。”我表示无所谓的耸耸肩。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邓布利多极其隐蔽的抿嘴一笑。但很快又恢复成了稀疏平常的表情，让我不禁怀疑刚才看到的那一抹笑容，是自己眼花了。
“那么明天，就和斯内普教授一起去采购吧。噢，我差点忘了告诉你，采购清单在他的手里。”邓布利多用极快的语速把一整句话飞快地说完了。“另外，祝你拥有愉快的一天。”他突兀的匆匆道了别。像是突然想起有什么紧急的事务，一边低声嘀咕着什么一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有些发懵。此刻的心情就好像跳进了一个被人精心设计的土坑里，不能去怪谁，只因为是心甘情愿的。
这个奇怪的漩涡总是避无可避，始终会把我旋转在其中。它翻滚，翻滚，不停的翻滚……
***
周日的早晨，我坐在破釜酒吧角落里的一张小圆桌旁。圆桌的位置靠着酒吧没有窗户的一侧，十分昏暗。选择如此不尽如人意的角落位置，是为了可以看清破釜酒吧的进门口——如果有人进入酒吧，我就能够第一时间看到。
破釜酒吧的环境和小时候记忆中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一如既往的简陋和昏暗。可能是现在时间还太早的缘故，酒吧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两个客人而已。
“需要来一块煎饼吗？”有些驼背的酒吧老板汤姆，托着一盘装满煎饼的托盘走到我面前。他穿着像睡衣一样的长袍，胸前还围着一条脏兮兮的蓝条纹围裙。
“不用了先生，谢谢。”我礼貌的拒绝了他。视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注意着酒吧门口的动静。
“Ah，让我想想……我应该认识你。”汤姆说着把托盘摆放在桌上，拉开了正对面的椅子。随后坐下，打量起我来。
“卡莉斯塔·弗利，先生。”我平淡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如果汤姆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有许多年，没有来破釜酒吧了。最后一次，好像还是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时候，跟莉莉还有詹姆他们一起……
“弗利……噢，我记得，记得你。以前常常和伊万斯小姐在一起的…不，是波特夫人。你们当年都还是两个红头发的小姑娘，我记得，都记得。哎，波特夫人…真令人惋惜，她是一位非常好的人……”在我报出自己的名字之后，汤姆有些浑浊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絮絮叨叨的说着陈年往事，似乎过去的片段能从他渐亮的眼睛里映出来似的。
“是的，我也都记得……能给我来一杯Brandy吗，先生？”我露出一个苦笑，打断了汤姆絮絮不断的回忆。
“当然，当然可以。”汤姆裂开嘴笑了起来。他端起桌上的托盘，走回了吧台。一边在吧台倒酒，一边好像还陷在回忆里。
视线又回到了酒吧的进门口，不自觉地摩挲起手里捏着的小半截羊皮纸。羊皮纸是昨天晚上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发现的，我想它应该是给我的。
羊皮纸上的留言十分简短：明天早上破釜酒吧见。SS
在昨天答应邓布利多去采购这件事之后，我也曾烦恼过该怎么跟西弗勒斯开口。甚至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练习了好久。当我最终硬着头皮回到办公室，却只发现了沙发上的这小半截羊皮纸。显然西弗勒斯是早就知道了，可又是在什么时候呢？
我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很久，西弗勒斯那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Brandy，弗利小姐。”汤姆已经回来了，他把一小杯白兰地酒摆放在我面前的桌上。“你在等人吗？”他笑眯眯的说着，又想再次坐下来。
“是的先生，但我想一个人等。”我急忙赶在他坐下前阻止了他，这种‘老朋友’式的谈心方式，我不习惯，也应付不来。
“好的，好的。如果你有什么事，随时喊我，我就在那。”汤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驼着的背好像弯的更厉害了。把刚拉开的椅子又推了回去，他指指吧台的方向，似乎是示意我随时都可以找他聊聊。
我对着汤姆感激的点点头，拿起白兰地抿了一口。开酒吧的老板大多数都很懂得察言观色，他点点头作为对我的回应，然后识趣地走开了。
“咯吱”的声音响起，酒吧入口的老旧木门被打开了。
“嚯，斯内普教授。有什么需要的吗？一份煎饼？”汤姆走在去吧台的半路，正巧看到了刚进门的西弗勒斯。他热情的跟西弗勒斯打起了招呼，看起来他们的关系不错，又或者西弗勒斯是这里的常客。
“不了，汤姆。今天要去对角巷办点事。”西弗勒斯简单的跟汤姆打了招呼，背着窗口的光线环顾四周。酒吧里只有零星一两个客人，他很快便发现了我，并快步向我走来。由于背光的原因，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他走到了我的桌前停了下来，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而是很随意地瞟了一眼桌上的酒，然后微挑起眉毛。“一杯Brandy当早餐？”
“Maybe.（也许吧）”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举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原本是没打算要喝酒的，先前点酒也只是为了支开汤姆。可现在看到西弗勒斯站在眼前，却又不知缘由的突然想喝一杯。
当琥珀色的液体簌簌流入口中，口感柔和香醇。不确定早上饿着肚子喝烈的性酒，会不会给自己那可怜的胃带来不必要的负担。但事实上谁又会在乎呢？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昨晚很忙吗？”我几乎和西弗勒斯同时开口，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楞住了。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了一下，有些闷闷的。刚才口感香醇的白兰地，此刻在口中回味出一丝苦来，其中还略带着涩涩的感觉。
“科沃尔的禁闭昨晚是最后一天，然后是我的夜巡时间。”西弗勒斯撇撇嘴回答了我的问题。
禁闭和夜巡？梅林，我竟然完全都没想到……
“早晨呢？”我的心情稍稍有些转晴。至少知道了，昨天晚上西弗勒斯不是在故意躲我。
“在校医院。有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发了高烧，我需要去看一下她的情况有没有好转。”他皱起眉头，不悦的表情已经浮上了脸颊，像是正在陈述一件糟糕透顶的事。
“学生吗……她情况稳定下来了吗？”知道西弗勒斯一大早也没有出现在办公室的原因之后，我的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
“弗利教授，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们可以先搁下不提吗？”
“Yep.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走吧。”我很爽快的答应了西弗勒斯，接着站起身掏出一枚金加隆放在了桌上作为支付这杯白兰地的钱。
我想知道的问题已经得到了答案，其他无关痛痒的问题我也乐意不再去提。“采购清单我还没看过，需要分头去订购吗？我们边走边谈？”
“当然可以。”看到我不再纠缠于提问，西弗勒斯的表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他绅士的让开了一步，示意让我先走。
“你能给我带路吗？已经有许多年没去过对角巷了，我不确定那些店铺的位置还是不是记忆中的样子。”我有些迟疑的说道。
西弗勒斯站在原地看着我，微微动了动唇。我猜他下一刻，很可能会用讽刺的语言将我挖苦一番。但他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然后默默的转身向破釜酒吧的后门走去。我意外他竟然什么都没说，看着他黑袍滚动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西弗勒斯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要试着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这对她来说不公平……’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之前邓布利多所说的话。
西弗勒斯，是在尝试着对我公平一点吗？
还是那天以后，邓布利多又对他说了些什么？
西弗勒斯已经走到了破釜酒吧的后门口，他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来望向我的方向。看我仍然无动于衷的傻站着，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指了指后门。
年幼的时候，曾经向往过能有个人可以在我身前领着我走。当我迷失跟不上脚步的时候，他会愿意为我转身，愿意在原地等我。而现在，真真切切有这么一个人为我这么做的时候，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抛开杂念，不要去想更多。往往想的越多，反而是在自寻烦恼。如果生活可以每天都有在乎的人参与，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
“我来了，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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