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令台上容镜笑眯眯望着幽怨无比的小兵们。
小兵们在台下无声地用眼神抗议控诉。(显然是无效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大的噩梦。直到笑眯眯的容镜说出一句让人觉得天是黑的的话来——
“看你们的脸色应该过的还是挺滋润的嘛……”
大人(魔鬼)您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们的脸色是过的挺滋润的哈?!
“……想来这军营里的生活已经习惯了?”
不不不,一点也不习惯!
“……那我实在是太欣慰了……”
大人您还是不要欣慰比较好……
“……那么,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为什么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今天起,我将要亲自训练你们一个月,保证你们成为大临最强大的军队之一!”
众小兵:“……卧槽?!”
尼、尼玛呀!宁可一死也不要在这个人形恶魔手下受罪去啊!!!
但是反对显然是无效的。
早已料到的黄啸原一脸淡定(麻木):他就知道,这位又懒散又忙碌的容镜大人没事怎么会来?这不?又搞事了吧?
旁边看热闹的苏兮和祁硕毫无反应,毕竟这家伙的天使脸恶魔心他们早就一清二楚了。
祁硕还在很没有压力地套话:“容镜怎么会选上黄将军当做这支军队的统帅的呢?”他兴致勃勃地追问,“容镜这人可不是一般的挑剔啊,是不是你才高八斗通过了他非人的测验终于当上的呢?”
祁硕的口气带着戏谑,他也猜到了容镜选拔这些人的过程大约是不大光彩的——他一向喜欢整人的。所以还是当做开玩笑说比较好。
怎么选上的?黄啸原想起来那个偷袭的事件的最后。
随意披散着漆黑长发披着雪白浴衣的少年蹲在被卸了下巴的黄啸原旁边,歪着脑袋支颐望向他,黄啸原可以清晰看见他长长睫毛上凝结的细小露珠,小狐狸一样狡黠漂亮的瞳孔湿润黝黑,似乎很感兴趣的观察他的每一个微小反应。
他就这么盯着黄啸原的脸看,黄啸原被他那专注的眼神盯得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他默默地想:妈的,老子莫不是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那少年嗤地一笑,好像看穿了黄啸原在想什么一样:“我不会杀你的。”他伸出比女孩子还要柔软纤丽的手轻轻捏住了黄啸原的下巴,手指沁心的凉,以致黄啸原虽然得到了他的保证,却还是顿生忐忑。
对方倒是没啥别的意思,歪着头打量他:“哦......我想起来了,你叫黄啸原是吧?唔......我记得你是为了替自己的母亲报仇而被陷害进了监牢的?”
......是的。黄啸原沉默地躺在地上想起来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的家里原本是很普通清贫的农民,虽然不说是个精忠报国的人,但是原本黄啸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杀人犯法有关系,甚至有一天因为它们而进了大牢。
这在他们这些安分守己的底层人眼里其实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虽然大牢里永远会有人蹲在那里,但是又会有多少人去想要犯罪呢?
但是老天不会听你的愿望。有时候就好像玩笑一样,他上午还在城里赶集,下午回家的时候,就听见隔壁家的婶子抹着眼泪告诉他他家的田被地主给收走了,据说是被原来的地主输了钱,为了抵债卖给了另一家有钱的人家。他家的母亲为了抢下他家唯一的口粮来源跑去和收田的人理论,结果被一顿好打,回来不久就咽了气,死前还眼巴巴的望着大门口,盼望着儿子。
黄啸原记不清当时的心情了,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阵混混沌沌的,眼前也是一片雾一样的白色,什么也看不清。他走着路,脚下软绵绵的,他就这么磨到屋里,看见草席铺在地上,他的母亲冰冰凉的躺在那里。
脑子里顿时连混混沌沌的颜色也没有了,只觉得轰的一声,什么东西倒塌了,空的慌。
好像最热的夏日的午后的相反,原来心里空空的也是那么难受的事。
他现在想起来,也不是很激动,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以及,悲伤。
他想:怎么上午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还笑咪咪的嘱咐他要多买一点彩线,拿回来她好给他纳鞋底再做几件衣服,还远远的向他喊要他早点回家吃饭。可是,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为什么不像说好的那样等他回来呢?他听着隔壁的婶子的抽抽噎噎,心里想不明白。
后来他觉得想不明白那么就不想也好,反正欠的债,最后是要还的,就好像杀人偿命一样。
他装作没事人一样,暗地里却打听清楚了那几个打死他母亲的恶霸的底细,最后在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趁他们不注意,装做了酒馆里的小厮,往他们的酒水里下了十足的砒霜。
再然后......他就进了死牢。容镜把他选拔出来的那一天,已经是行刑前的三天了。而按照原来的命运,他现在应该是一个和他母亲一样、躺在乱葬岗裹着一袭草席的死人。也许每年清明的时候,会有隔壁好心的婶子给他和母亲上柱香也不一定.......
黄啸原自己想想他的一生,真的觉得像是梦一样。
母亲好端端的没有了,原本安分守己的自己不仅杀人放火还进了死牢,就要处斩的前三天突然来了一个半大的孩子说是很大的官,点着他的名,笑眯眯的说要他去当兵,再到现在,明明是来偷袭,却最后被一个看似弱不胜衣的小孩子卸了下巴,躺在地上像猴子一样被观赏。
这么想着,他突然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
那个少年一直在注视着他的表情,见他笑了出来,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微微在慵懒的神情里露出了一点惊奇,不过他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往下说:“其实,你杀了那几个人,也不算什么。”他无所谓的拈着黄啸原的下巴,美丽的、烟雨迷蒙的眸子透出淡漠到几乎冷酷的光泽,“就比如我,或者是这个朝堂上任何一个人,他们什么罚都不会有,而你,却要因为你的孝心和冤屈而去死。这错其实并不在他们身上,也不在我的身上,而是在你的身上。”
容镜俯下身,在他耳边低低道,声线低沉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是因为你的不够有钱、不够有势、不够聪明、不够狠毒,导致的。”
他懒懒地说,声线还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和清澈,说出来的话却像魔鬼的呓语一样邪恶蛊惑人心——
“如果你足够有钱,你能够买通官府,搭上大官的线,让那些害死你母亲的人流放千里;如果你足够有势,你不会还需要装扮成小厮去陷害几个人渣;如果你足够聪明,那么你会有在报仇之后还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的办法;如果你足够狠毒,那么根本没有人能够活着去追究你的罪孽;或者,根本就不会有这个惨剧的发生.......说到底,是你,不够强大。”
十四岁的容镜放开黄啸原的下巴,漫不经心地弹着自己晶莹的指甲,那双手冰白秀美,在氤氲的水汽和溶溶灯光下闪烁着玉器一样的温润光辉,好像不会沾染人世间一丝污秽和血腥。
“你,不够强大。”他说。
“其实,大家不过是在这个生来就不平等的世界里扮演自己的角色罢了。”容镜看也不看黄啸原那张说不出什么表情的脸,也不管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会不会被还躺在他帐篷里的人听到,或者,他的话原本就不是说给黄啸原听的。
“身处高位的人剥夺底下人的利益,满足自己的私欲;底层的人无能为力,就只能乖乖屈服。你既然打破了这个世界既定的游戏规则,就要有这个觉悟去接受规则的惩罚。”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和高高在上。
“其实我不喜欢你们这种人,尽管我和你们有一段时间很像。”他说,语气里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出的不耐,“在我看来,你们是愚蠢的。在自己还没有能力改变规则的时候就去挑战这个世界的规则,还要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凭什么要让这个世界来遵从你们的意志?你们这是在为自己的愚蠢在找借口。真正聪明的人,只会在自己有能力改变规则之前蛰伏,在有能力之后,一切就是他们说的算。”
他微微眯起眼,似乎想起了什么,遥远的神色一闪而过。
发现黄啸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容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眼神幽深闪烁,突然笑了起来:“虽然也算是愚蠢人里的一个,不过,你还算有点意思——”
他打了个响指,黄啸原感觉自己脱臼的下巴咔嗒一声自己接了回去,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就听见这个少年以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开玩笑一般的道:“那么,就是你吧,当个将军,嗯?”
记忆一霎闪回,再回神的时候,蓦然发现自己身处于长鹰军的操练场上,远远的看见那个白衣少年面对千万人雍容自如的微笑,而晶莹的笑意底下深藏着那夜一样可怕惊心的心机和狠辣,那些含着世人眼中甚至是匪夷所思的逻辑的话语,叫一个旁的人听了去恐怕早已吓死了吧?然而,惊心过后,却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心机和手腕。
黄啸原对于容镜的邀请没有犹豫,即使清楚他恐怕一生一世也不能够摆脱容镜的控制,但是却义无反顾。
那个少年在深夜魔鬼般引诱:“你来跟从我,我让你有一天能够再无任何人将你踩在脚底下践踏。”
他心动了。事实上,这支军队里的所有人都心动了。
他们都是相似的——都是怀抱执念,有所不甘,但是失去了一切,而容镜,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是沉溺之前能够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怎么能不紧紧地、用尽一切攥住?
看了眼一脸好奇的苏兮和祁硕,不仅对这两个人相对于容镜的单纯感慨而叹息——
容镜,当真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可这两个人还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知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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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亲耐滴们~周末终于可以更两章咯~大家要多多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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