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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在一起天荒地老 第三章

1

日升月落,春秋代序。

宽广大海,潮起潮落。

时光在流逝,忘记了停歇,万物在更替,生活也在继续。

有种声音每天都会听,从熟悉到习惯,随着那瘦小的身躯里的每条电线传输到无数个角落,最终,由那个不大不小的喇叭口开嗓放出声来。

广播发出的铃声又响了。

下课了。

在第四节课的课间大部分的同学都拿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便当争先恐后的往饭堂跑,怕是晚了没有位置坐。

而这时候的饭堂,总是挤满了人。

白小依像往常一样,找好了一个无人的石板凳上,拍了拍石板凳上的尘土,向安小冉招了招手:“过来”

安小冉每次吃饭都会很安静,除了不停地往嘴里扒饭,就是夹着菜发呆,不说话。

安小冉每次带来的便当都很朴素,一个普通的青菜,和一点肉丝。

而白小依的便当每次都是营养均衡的搭配。

白小依每次都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也心疼安小冉每次吃的这么少,而且,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呢,所以,她都会把自己一半的菜夹到她的碗里,一开始安小冉会觉得很不舒服,会觉得那是在同情和可怜她,也明白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但后来,她也明白,眼前给自己夹菜的这个人,就如一杯透明清澈的水,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只是心疼自己,只是想和自己分享自己拥有的东西而已,自己又为什么老是拒绝呢,她也明白,这个女孩,她是真的在乎自己的,不是吗。

而在安小冉继续发呆的同时,白小依像往常一样,用筷子轻轻敲了安小冉的饭盒边缘,然后把菜夹到她的饭盒里,而安小冉这时都会回头看了看,然后嘴角扬起一条美丽的弧线。

“今天又有新菜呀”安小冉往嘴里塞了几口白小依夹的菜,腮边鼓起圆圆的痕迹。

“嗯这是我妈专门研究的新菜谱,说对发育和增长记忆好呢”白小依一边吃着一边回答,然后又往安小冉的饭盒里夹了几块肉,说:“多吃点,这个好吃”

安小冉也不客气的都往嘴里塞,笑了笑,说:“你妈真好,我妈可不会这么好”

白小依含在嘴里的食物瞬间随着时间静止着,心脏随着时间静止起来,血管里的血液也停止了流淌。

突然,又有了知觉。

这感觉,有点让呼吸急促,有点让心脏,疼。

那时候,白小依突然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塞给她,把自己所拥有的爱全部都分享给她。

因为她,值得拥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爱。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们终于吃完了,她们往自己剩下寥寥无几的水槽走去,冲洗着饭盒边缘还残留着的油渍,冰凉的水穿过安小冉的手,手不自觉的缩了缩,又继续往水里蹭。

广播又想了。

上课了。

校园周围,走廊,顿时又停止了吵闹,只留下朗朗顺口的读书声。

安小冉关上水闸,甩了甩手上的水,拉着白小依往教室跑去。

还有一点熟悉的声音,哦,是水龙头没关稳几滴水滴下的声音,细小又清脆。

2

第一次去白小依家的时候是安小冉和妈妈吵架跑出来的时候,记得那年她还是读初一,周围都冒着寒气,天空还下着朦朦胧胧的小雨,雨水沉积在过道上,还有很多泥沙堆积在角落里掺杂着,随着安小冉用力跑的力度在上面留下一个个脚印。

安小冉任由雨水拍打着脸,她坐在一个废弃的房子下,头顶还有烂的还剩半边的屋顶,一滴滴雨水顺着屋顶上的瓦片一点一滴流下来,还有几颗水珠落在安小冉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有点疼。

她没有哭,只是一个人静静看着这眼前黑乎乎只有几处朦胧的月光照耀着街道,光线昏沉的看不到远处,而且冷风还吹着她发抖。她从小就看过[卖火柴的小女孩],她觉得她现在和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有什么区别,不,她还没有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到绝境,也许也差不多了,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她发现眼前的光亮的刺眼,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又试图睁开了,慢慢视线变得清晰,她发现,是一个人,她手中拿着手电筒在照着她。

是白小依。

那晚也许是由于手电筒灯光的原因透彻的光打在她脸上,显得格外的白,她精致的五官也显露出来,周围又有几处微弱的月光折射在她脸上,不大不小的眼睛里面承载着一颗深邃的瞳孔,白皙的皮肤似乎可以透出毛细血管来。

而白小依她用手电筒照了几下,她发现,那的确是安小冉,她显得很疲惫,被雨淋湿的凌乱头发散乱在肩上,头垂的很下,漆黑的眼睛看不清深眼泥潭,瞳孔散发出不可触摸的黑色流影,苍白的皮肤被冻的彤红,身体还不停的在抖。

“冉冉”白小依推了推安小冉,安小冉抬头双眼看着她,眼珠深邃的犹如无尽深渊,看不到底。

“小,小依,你,你怎么”安小冉抬头看了看白小依,又垂下头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白小依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安小冉瘦小的身躯上。

“我”安小冉不知道如何解释,刚要说什么,又停止了回答。

白小依看安小冉不想回答,也就不再多问。

“好了,先来我家吧,天气这么冷”

“你家?”

“对啊”

“我,我”

“好啦,雨好像要下大了,先走吧”

就这样,安小冉第一次来到了白小依的家,她的家和她的差距的确很大,虽然不是豪宅,富二代,但她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白小依的父母很热情,一看到安小冉就唠叨起来:“哎呀,怎么回事啊,天这么冷,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

“哎哟,可怜了这孩子”

“来来来,先去洗澡,饭快好了,一起吃吧”

白小依的父母为她准备了洗澡水,热腾腾的饭菜,白小依的家整个充满了暖气,无论是哪种暖,都让安小冉感到早已经陌生掉了的爱,犹如一块被忽略孤单了很久的冰块突然被丢进了火坑,即使火坑很热,但只要能把冰融化,那也不算太热。

白小依坐在一个陌生的饭桌上,饭桌上有各种各样的菜,有她吃过的,也有没吃过的,有她爱吃的,也有她不爱吃的,她穿了一件白小依的厚厚棉袄,正好完整把她整个身体包裹住,慢慢身体已经暖了起来,白小依的妈妈拼命的往安小冉碗里夹菜,她妈妈脸上的皱纹交叉缠绕正好显示出一种慈祥,她爸爸宽大的肩膀正如她记忆中的爸爸一样充满安全感,她很久没感觉到家的温暖,她似乎快忘记了家的感觉,是她们,这些平凡的爱,融化了已经快冻结的心。

“谢谢阿姨”安小冉笑了笑,腼腆的小口地吃着饭。

“孩子,和家里人吵架了?”

安小冉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又把头低的很下,但依然可以听到白小依的爸爸用脚很轻的踢了一下白小依妈妈的脚,然后又传出来一种很微小的声音“干嘛呀”“问那么多干嘛”“问问怎么了”“孩子有心事就别问那么多了”“好了好了,吃饭吃饭”白小依的妈妈不屑看了白小依爸爸一眼,不耐烦的说。

“孩子,那你今天先在这和小依睡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白小依的妈妈很温柔地笑了笑,说。

“谢,谢谢阿姨”

“冉冉,快吃吧”白小依拍了拍安小冉的肩,说。

3

安小冉和白小依裹在一个厚大的被窝里,里面还冒着些热气。

“你怎么了”白小依关心的问着。

安小冉又恢复了沉默。

沉默的气氛,安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白小依打破了沉默,说:“冉冉,和我说说吧”白小依下意识的用手紧握了安小冉的手,她的手没有其他同龄孩子的手一样润滑,而是多了几分粗糙,隐隐约约,还可以触摸到一些藏在指甲缝处细小的伤口。

有些人的命运生来本身就不同,有些事你即使想破脑袋也无从找到答案。

你本来以为你是很珍贵的宝石,可以被捧在手心。

曾经的你也拥有平常人所拥有的爱,你也拥有许多好看的衣服,许多可爱的布娃娃,许多奇特的玩具。

但有些无法预料的生活,挫折,困境,深渊,把这一切通通埋葬,你又开始一无所有,而所谓的天灾人祸,会让你忘记本来拥有的一切。

这一切突如其来,会让你不知所措。

之后,你不再是他们心目中的宝贝,而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你慢慢会发现,你看着路边的废品,就好像看到自己一样。

在这看不见光的黑暗里,有几声抽搐的哭泣声在荡漾着,渲染着整个房间,整个天空。

“小依”安小冉伸出无力的手,慢慢在黑暗中摸索,最后在白小依的脸上停留,轻轻拾去她脸颊的泪。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我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白小依突然紧紧抱住安小冉,还有几滴残留的泪,落在白小依的肩膀上,有些滚烫,有些灼热。

“真的吗”安小冉也把压抑了很久的泪都流了出来,泪水流成一片河,汇成了她的整个世界。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周围安静的如死寂,窗边的月光轻轻洒进了屋子里,微风吹着窗帘飘扬着,只听见几辆车喇叭鸣叫声,月光微弱照射着可以看到两个人抱着熟睡的样子,不时还发出睡熟发出孩子般的呓语。

4

青春是年轻时经历的生活,是在花样年华时的梦。

青春是紧张的倒计时,拼命翻试卷的沙沙声响。

青春是夏天火辣的太阳,是冰冻汽水喷出的蒸汽。

临近中考的日子仅有十天,每个同学都在努力复习,为了考上一个重点高中,为将来的大学梦打下基础,每个人都不敢松懈。

安小冉和白小依也一样,都在拼命复习,为了去杭州读高中,为了新的生活。

安小冉不知道和多少试题打了多少战,熬了多少夜,她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如白小依,所以为了和白小依一起上同一所高中,她每天都很认真努力着。

在黑暗的小巷,透着一丝明亮的光。

青春的深处,映出明亮的光晕。

5

初三的最后一次升旗,所有的初三学生都在爆裂的阳光和飘扬的红旗下宣誓:面对中考,从容对待,临危不乱,战胜考卷。

接下来是拍毕业照,每个同学都穿着整齐的校服,毕业照里,白小依和安小冉紧紧靠在一起,纯真美丽的笑容定格在照片上。

接近尾声的初三,同学们都在写毕业留言,互相拥抱保证以后谁都不能忘记对方,安小冉和白小依都互相在彼此的留言本上写了一句:安小冉白小依,永远不离不弃。

“你有梦想吗”白小依和安小冉靠在操场上的双杠旁边,任由风吹着头发,笑着对安小冉说。

“你呢”

“我的梦想是能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而在这个平淡生活里,一定要有你”

“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歌手,做一名舞者,当一名出色的摄影师,游玩全世界,还有,很多很多”安小冉抬头看了看天空,脸上不自觉露出几分期待,犹如快要破蝶而出想要飞向自由的蝉。

白小依惊讶的看了看安小冉,说:“啊,你梦想好多,但,怎么都没有我啊”白小依失望地低下了头。

安小冉转头看了看白小依,大声笑着说:“我希望像鸟一样,可以自由的飞,那么,白小依同学,你愿意和我飞往自由吗”

“飞久了会不会很累啊”

“我借肩膀给你靠不就行了”安小冉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

白小依故作沉思了一会,说:“这听起来不错,那好吧,同意你拉”白小依又恢复了刚刚的欢笑。

“你敢拒绝吗”安小冉用手勾住白小依的脖子,声张地说着。

“是是是,我们说好永远在一起的嘛”

5

在充满转折点的初三,经历了三年的时光里,最后用几张试卷为这个让人充满憧憬的初三时光,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本来还堆满许多书的课桌也顿时变的空淡,嘈杂人群的走廊也恢复了宁静,饭堂也少了很多人,曾经很多人打球的操场也空了一大半。

初三的她们。

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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