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意思啊，我这不好心好意成全你发笔财吗。”接着就听卢文一本正经道，“得了，也别费我电话费，也别耽误你的时间，明哥，你可听好了呀，我可不是求你，我是为你好，别忘了，前些年，你点儿背走麦城的时侯，你们家老爷子为你求我们老卢家。那时说话可没有你这么坚定的口气，张嘴就向我们家老头儿借十万。我爸爸可连个磕巴都没打，全数拿出，救你一把……不……准确地说是救你一条命。之后，这跟着没过多少年，旧帐还没还，跟着又压新帐。听说是为你买出租车，从我们家无限期又拿两万。那时我们家简直就成了你们家的信托投资银行了，而且都是无息贷款。我想我们家老头儿不会走眼吧？当初要不是他，哪有现在的你呀……”
“这不是已经还齐你们家了吗？”
“哎哟，我说我的哥哥，什么就还齐了？”
“不是……”
“不是什么呀，不是？你先听我说：那时凡是从我们家借出钱去的最少都五分利。有的还七分八分。你知道吗，就因为你们家拿走那十万，有笔三十万的高息十分，没做成。就是因为借你们家那十万，因为人要一把颠的，因为当时没有那么多了，干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我想这事你们家可能不知道，也可能装不知道。可不管怎么说，我们家一笔好买卖没做成是事实。最可气的是你口口声声还说你还了，是啊，还了，没错儿。挤眼泪似的今天给点儿，明年冒点儿，这马拉松的帐一还就是将近十年！咱们甭多算，就按五分利吧，十万算十年，就应该是五十万对吧？不过我可不是想找后帐。我真是存心诚意要买你的车。何况就算是找后帐，也未尝不可啊，是不是？当时借了你的钱，救了你的急，你是不是也得知情搭意呀？何况你当时是求我们家，而我现在想让你发笔财。所以我想要稍微有点良心的话，就不会拨我的面子吧？你又不糊涂不傻的，你说是不是？”说罢之后，稍停片刻，卢文话音一转，恢复了平淡的语气。“算了算了该说得已经说了，现在我并不急于要结果。一会儿你睡不着觉，扪心自问，好好想想，我说得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平心而论，还别说我买，就是我张嘴直接要，我想我的要求也不惟过。你想想，如果你真要让人刀砍斧剁，说句难听的，缺胳膊断腿儿成了残疾人，你还怎么开出租啊？开不成出租你还哪来得这么多的荣誉呀？以此类推，到底是谁给你的本田呀？恩？我们家给的，是不是啊？唉！拍拍良心问问自己，呓……”说着，他还唱起了评剧《秦香莲》片段。
正在欢庆之际的夜光明，本来是个热血青年，红脸汉子，可猛然意想不到地接了这么一个翻小肠，找后帐的无理电话，好象遇到了高压水枪，把他脸上喜出望外的笑颜冲刷得一干二静了。屋里屋外，助兴的人们一看主人烦闷的神态，都不知为何，甚至以为是自己引来了混乱，所以接二连三，都自找借口，知趣的离开了。
闷闷不乐的夜光明，独自仰面朝天躺在天坛软床上。直愣愣的一言不发。
坐在床边的永美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
“没什么。”
“刚才那是谁给你打得电话？”
“你不认识。”
“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
“怎么可能，瞧接完过电话，跟换了个人儿似的，客人一见你的样子都走了……”
夜光明打断了永美的话，对其问道：“哎，咱们家还有多少钱？”
“干吗？”
“我问问。”
“六万八千块钱。是不是你们公司要换车呀？”
“不是……”夜光明把自己晴转多云的原因如实地向老婆叙述了一遍。
“什么？还有这种事儿，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想亏欠谁的。”
“嘿，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钱都还了这么多年了，忽然头脑一热，又想起要高息来了，这，这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现在的人都见利忘义啦……”
“卢文怎么会这样呢？几年春节，咱们一起去他们家一脸文气。而且我看对你挺好的呀……”
“社会再变，人也再变，不过最搓火的就是，做梦都在想的东西变为了现实，可竟然……”
“他不会也和姜中声，一样，吸上白粉儿走投无路了，才想起这么个荒唐的主意吧？”
“不好说。但不管怎么说，还钱的时候是应该给人利息……”
“咱们逢年过节，东西没少买呀，再者说，他爸爸这不还专门说过不要利息吗……”
“改朝换代了，现在他儿子执政了。”
“那你打算给他多少？”
“先听他的。”
“按你的学舌，他那黄世仁利滚利的算法，咱们上哪给他凑那么多去呀？依我看，有两个办法：第一，咱们按当时的最高息给他，再多要也成，不过你得有度，我们也得能接受，要不成，还有第二条路，就干脆让他去法院告去，法院怎么判，咱们怎么办。这哪是要利息，这不变相敲诈吗？太岂有此理了……”
室内的电话又叫嚷了起来，永美随手拿起了听筒。
“喂——”
“怎么样了？想好了没有啊？是给车是还钱，我都等烦了。”
“我们那钱早还你多少年了……”
“你是谁？”
“我是他老婆——”永美口气强硬地回答道。
“怎么个意思？当初帮你们家渡难关，过火焰山……”
“我们当然感恩戴德，你们全家的好我们也一直念念不忘。但是你这叫什么呀，整个一敲诈呀……”
“什么？敲诈——借钱算息天经地义，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你这叫放高利贷……”
夜光明翻身下床，“把电话给我。”妻子把电话交给了丈夫,“喂——”
“哎——这才是我要听的嗓音……”
“你今晚算好了，到底该你多少利息。然后明天一早儿，咱们去本田销售中心碰面。咱们当场问好，我这车值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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