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多保重，我们走了。”夜光明在路上合计本想把姜中声他们的事拐弯抹角，婉转地说一下，可是现在一看眼前的景象，便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夫妻也不能再多待，其实并不是嫌弃什么，而是无论说什么都会牵动老人的痛处，触及他的伤痕，增添他的痛苦，那就与来的目的背道而驰，适得其反了。
永美对老人辞行道：“我们走了……”
姜大爷一见赶忙站起身，急忙叫道：哎……大明，闺女……”
“怎么，您还有别的事儿吗？”
“你们先等一等，我有两句话跟你们说……”
永美平和地问道：“什么话，您说吧。”
姜大爷开口道：“刚才经我认真观察，知道你们不是干那个的。看得出来，你们也不是买了房轰我走的……”
永美听后简直一头雾水，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儿？买房还有不经本人同意就买的吗？即便是强买强卖，也应该知道谁是买主啊？”
“闺女，你不知道啊，听我一说你就明白了。不过首先你们要听我一句忠告：从现在开始，你们千万别再跟那畜生打连连了，他可不是从前的他了，他现在已经变成禽兽不如的大烟鬼了，你们要再跟他来往，迟早有一天他会害了你们的。这俗话说的好：穷人别有钱，小人别有权。他拿着不会用闹腾啊。自从他沾染上毒瘾之后，不但好端端的买卖不干了，而且还把以前辛辛苦苦挣的钱抽得精光。你们瞧瞧，这家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凡是能卖的没有一样儿能幸免的。第一轮儿先把他的买卖盘出去了，抽了一阵子之后。小街儿禄米仓那不是还有咱们家一个四和院那吗，背着我不知道也给卖了。后来陆陆续续那辆八成新的本田车，他腕子上那十几万块钱一块的浪琴镶钻金表全没了。外面的败光了接着后来又逐渐渗透到家里来了。那两万多一套的东芝家庭影院。三千块钱就让人搬走了。人家媳妇一说，他抬手就打，一下把人胳膊打折了，吓得孩子吱哇乱叫。我和你大妈一管，对着我的腰就是一脚巴丫子。你看看，”说着老人低头拨开左侧的参差不齐的白发，露出了一条清清楚楚一寸多长的大伤疤，而且两旁还印有串串针眼儿，“就这一脚，整给我踹在那红木桌上，就这块儿整磕在桌棱上，流了这么一大片血，花白骨头都露出来了。”老人比画成一个脸盆的面积，“差点儿没给我疼死。你大妈赶忙叫救护车，把我和儿媳妇送到了同仁医院。我这缝了十八针，当天就出院了，人那孩子妈住了几天，也就借着这个机会，领着孩子回娘家不回来了，说实话，也确实没法跟他过了。过了一个多礼拜，我和你大妈正拜观音求菩萨保佑呢。这柱香还没烧完哪，结果他回来了，还带回一个收旧货古董的来，跟着就把观世音抱下来了，三十块钱！！”老人激动地伸出三个手指头，脸上一副万分可惜的神情：“就给卖了！那观音是民国初年我爷爷从缅甸花三百现大洋，又当地请最好工艺师雕刻的！！纯百年紫檀木啊！！！你大妈跟着一口气没上来，当时就白眼一翻，给气死了……”
“那他就没有怕得人吗？”
“有啊。”
永美出谋划策道：“找来，吓唬吓唬他。”
姜大爷一脸无奈，苦涩地说道：“闺女，你以为范进中举哪？找一个他怕得人吓唬吓唬，一冲就好了，不是那么回事儿，凡是一抽上这个东西的，他就不是人了，比禽兽还禽兽，别人也跟我提过你这种说法来的，他呀，最怕他大哥，因为他之所以发迹都是大哥给他扶持起来的。他妈一死，他大哥和大姐都从米国赶回来了，等办完了丧事之后，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对他们哥俩说了。他大哥一听，本想跟他好好说说，可是刚说没两句，没想这个六亲不人的畜生踢翻了桌子，跟他大哥瞪起眼来了，竟还要打他大哥。后来还是你大姐连说再吓唬，才算把事儿给压下来了。后来你嫂子和儿子先回去了，没过两天，你姐夫带着俩孩子也都回去了。这时候，他要卖房，他说这房子是他花钱买得。他们哥俩非要带我出国，留着他在这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可我一想，老伴刚死又这么大岁数了。在国外又人生地不熟自己说什么人不明白，人说什么自己也听不懂，又聋又哑电视都看不懂，还有啊，我还对他没有彻底失去信心，我再走还有谁管他呀！所以就没跟他们去。因为我不去，他们又怕我没地儿住，哥俩一商量，问他要多少钱，他张嘴五十万，其实那时侯买得才十几万块钱，又住这么多年了。哥俩也没跟他废话，二话没说，一人一半把这房子给买下来了。现在这房子的所有权是我的，户也过我这来了。五十万且够他扎一阵子的哪。他还以贩养吸呢，自己还卖，所以刚才你们小两口儿进来一提他，我还以为你们也是抽那个的呢，因为找他的人全是这个事儿。可我现在知道了你们不是。因为太清楚了就这种人，腿断了他都舍不得花钱去医院看病，但是为买烟土，他敢卖房子卖地。就那个李会恩两口子，为吸白面儿，把自己亲生的双胞胎俩小子全给卖了，一个一万。所以你想，这种人能舍得花钱给我香蕉、苹果、脑白金吗？还有，如果你们是买这房子的要赶我走，也不会给我买米和面呀……”
永美还是一脸疑惑：“大爷，我真不明白，这已经是您的房了，不经您允许，谁有权利卖这房子哪？”
“闺女，你的意思是按正理走。可是现在这丧尽天良的已经成为了疯狗，他早就不讲理了。他这不是有五十万吗，扎了大约有一年多二年，他扎这个几乎每天都得一千多块呢，还别说咱们这小门小户，更别提他们没有任何收入了，说邪乎点儿，就是家里开银行都供不起呀！他接着又没钱了，那脑袋又打上这房的注意了……”
永美接着问道：“您说他这不是还卖哪吗？”
“他只是偶尔卖给他们烟友一回两回，他那些败家狐朋狗友一时上瘾，又断了货，所以就上他这买点儿，是接济，也不是总卖。因为卖是要坐牢掉脑袋的，吸顶多强行戒毒，要么拘留几天又出来了，没什么大事儿。他们也怕死，所以想得周全致哪。结果抽秃露了，又惦记上这房里的东西了。那天他带回来几个人，把那东芝滚筒洗衣机、冰箱、热水器、空调、饮水机，一块儿全给搬走了。当时给我气的，坐在沙发上哆嗦得都动不地儿了。他们走了之后，我一想下回甭问，肯定该是这天坛真皮沙发了。因为衣柜得放衣服，桌子得吃饭那哪。我就找了斧子把这沙发腿儿，”老人伸手给夫妇俩一指，“给砍断了，上面又挖了几个窟窿。没成想，这第二轮就是这天坛红木衣柜，买的时候两万多呢，纯上等木料儿啊，然后又加二百，那雕花椅子和盘龙饭桌全给搬走了。又没过几天，门让人给开开了，我从里边看着他。在以前也进来过小偷，一看这屋里四角旮旯空，小偷一看我在里面看着他呢，还跟我扬手打了声招呼，说声：比我混得还惨呢，跟着转身晃悠着脑瓜子吹着口哨就走了。可是这俩不是，而且我还认识他们，就是对面儿那楼的，”然后伸手向外一指，“小两口儿，要结婚了买房哪。他们一进来不由一惊，第一句话就问：您还没死哪？给我气得，跟着就喊抓小偷。后来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来了，不一会儿警察也来了。人家一说才知道，那个挨千刀儿的畜生把这房五万块钱给卖了。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他把房契偷出去了，给了人家了。他跟人说我早死了。人家都知道他吸毒，而且也知道这种人瘾一上来，值一万块钱的东西给顿烟钱他就敢卖。所以想我即便真死了，他也不会给大操大办的，悄默吱的拉火葬厂就给烧了，所以真以为我死了哪。结果后来一知道我还活着哪，人不要了，找他退钱。退钱？还别说没有，就是有还留着扎针儿吸粉儿呢，哪有钱给你呀？结果小两口儿到律师事务所一咨询。律师跟他们说，趁早甭憋着打这个官司，打也赢不了。而且还得无条件把房契还给我，因为不是从本人手里拿走的，也就是说未经本人同意，现在攥着人家的东西还有收赃盗窃嫌疑。小两口儿一听就急了，知道钱是肯定要不回来了，面临的官司又赢不了。所以他们就找了几个流氓地痞轰我走，其实在早以前我就预备一把刀——”说着着老人从后腰里拔出了那柄光闪闪、冷森森、明晃晃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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