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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沙乱之许我长缨 第二十章 赴宴

小说:汉沙乱之许我长缨  作者:念云  回目录  举报

美酒琼浆,是为了迎接远方的朋友?

筵开百席,是为了哪位尊贵的客人?

宠妾塔娜亲自为浑邪王换上簇新的礼服,又陪着他一丝不苟地查看庆典的每个细节,心里有一百个疑问又不敢问。

年年庆生,也没见他如此隆重,不仅隆重,还戒备森严,气氛透着紧张、兴奋还有莫名的诡异。他的男人,不时望向笼罩着雾霭的远方,眉头紧锁,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仿佛在经受着煎熬。

塔娜的谜底终于揭晓。当传报尉迟北凌夫妇出现在漠南草原,数万人的驻地霎时像被扔进了沸腾的油锅。

长长鸣响的牛角号是对贵宾才有的礼仪,雄赳赳的军士夹道而立,把无数热烈的、好奇的、震惊的、疑惑的视线都挡在了外面。

几乎没有哪个匈奴人见过尉迟北凌的真容,苍狼的传说飘荡在草原,早已成为恐怖与嗜血的象征。

包括浑邪王本人,除了熟悉那张恶鬼般的面具,他也只是在王庭见过画师描摹的所有汉室重臣的群像,但是,平铺的影像仅能识别浅显的轮廓,如何能表述真人之万一。

当骑着高头大马,有血有肉、风姿俊朗如天人的尉迟北凌真的走到他面前,饶是阅历匪浅的浑邪王也不禁被深深震撼。

他既没有穿冰冷的重铠,也没有穿广袖的官服。精美的贴身银甲护体,白色的软羊皮翻毛锦袍系着火焰云纹刺绣的腰带,褐色的牛皮护腕搭同色牛皮长靴,分别镶嵌着铜质铆钉扣,这一身装束,穿在他不输于胡人的高挑身材上,优雅如士子,华贵如王孙,偏又别样风流。

血腥战争与眼前的翩翩佳公子怎么能划上关系?他的眼睛像山泉般深邃而澄澈,不只是俊美无俦,就算沉默,他的身上也似乎散发出光芒,好比原野上醉人的朝霞,能吸引哪怕最黑暗角落里彷徨的蝼蚁。

塔娜因为看得太过专注差点在门槛上绊一跤,幸亏反射似地抓住身边男人的手,却感觉男人的手心里满是汗。伴随着浑邪王略微僵硬的迎客脚步,塔娜在目光移到尉迟北凌身边时,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厉夫人,不仅不令人意外,还十分符合她的想象。塔娜从一众竞争对手中冲杀出来,专宠多年,对女人自有非常敏锐的嗅觉。只一眼,她就判断这个年轻的小女人是水做的尤物,而且,被男人滋养的很好,眉间都透着餍足。

她有着与生俱来的美貌,清淡却不冷淡,婉媚又不妖娆,在他身边,既不突兀,也不寥落,像岩石边生长的娇花,乖巧的依偎下是渗入罅隙的绞缠与共生。这样的女人,足以挑起男人征服的欲念。

踏上为庆典铺设的地毯,塔娜注意到尉迟将军先下马,然后搀扶厉夫人下马,十分体贴温柔,这在匈奴国是不可想象的。此刻,塔娜忍不住游离地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向厉夫人请教御夫术,连苍狼都能驾驭的女人,想必有什么妙招。

“昨夜梦见格桑花盛开,今天将军与翁主光临,真是吉祥的预兆。”浑邪王大步迎上去。

“明春的风景定然比梦里更美。”尉迟北凌微笑还礼。

将军的话,似是递给他一颗定心丸。浑邪王暗喜,看来汉室定有优厚的封赏条件。心头一宽,朗笑道:“漠南的美酒与肥羊,早已为尊贵的客人备好,请一同入席吧。”

塔娜亲昵地挽住千衣:“为了大王的寿宴,奴家从夏天就开始酿马奶酒,足足藏到现在,但愿夫人也喜欢。”

“王妃亲自酿酒,你家大王真有福气。”千衣赞道。塔娜听来很受用,本以为汉朝的翁主倨傲难以接近,想不到她开口倒很实在。

礼乐奏响,宣告了欢庆的气氛。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匈奴将官冲开侍卫,不切时宜的喊叫完全破坏了音乐的和谐。“大王,禀报大王……”

浑邪王不由大怒:“本王今日有贵客,不许任何人打扰,难道说得不够清楚吗?还不快滚!”

将官跪倒在地,颤声道:“是……是左贤王特使到了,属下不敢怠慢,不得不冒死禀报,请大王赎罪。”

什么?这短短几句话宛如晴空炸雷,炸裂了浑邪王的耳朵。

脸色忽地惊骇大变,左贤王怎么早不派特使晚不派特使,偏偏今天派人来,莫非自己联络汉军的事情败露?不,不,怎么可能,信是他亲笔写亲笔封,没有第二个人看过,不可能被密报王庭。

尉迟北凌也不由心头一震,没有所谓巧合,必定来者不善。消息是怎么传到了匈奴王庭?莫非浑邪王投降汉室是幌子,实际上与左贤王另有阴谋?

“大王的寿宴宾客盈门,可喜可贺。不过,好像椅子少了。”他淡淡地开口,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筵席主人位上首的贵宾位。

果然,心急口快的塔娜抱怨起来:“大王,您一直告诉我只有两位客人,位置摆好了也请您视察过,这是怎么回事嘛?”

随着塔娜的指责,浑邪王未能掩饰的惊慌和尴尬一掠而过,尉迟北凌看在眼里,心里有了大致的判断。

“请特使进来!”浑邪王下令,同时对塔娜使了眼色,悄声道:“快,重新布置。”

“叔叔,您没想到是我吧?”清脆的笑声中,皮衣皮裙的女子带着铁木和几个手下目中无人般进入宴会厅,他们中,只有一个人显得有些特别,蒙着黑色面纱,穿着黑色长袍,只露出两只眼睛。

“胭脂?!”浑邪王震惊非常。

“叔叔与我生疏,我却没有忘记叔叔呀!铁木,快把我的贺礼给大王呈上。”胭脂抬抬下巴。

精美的礼盒里是一支上好的人参。胭脂笑道:“人参寓意富贵长久,祝叔叔与我父王同心同德,辅佐王庭,成就大业。”

塔娜收了礼盒,赔笑道:“胭脂居次,来便来了,带什么礼呀。”

胭脂瞟了一眼尉迟北凌夫妻,对塔娜微笑:“王妃说哪里话,我们自家人,送来送去也还在自家,不要倒贴给外人就好了。”

“哟,叔叔,我来的不巧么,还有汉人贵客呢?”胭脂丢下没听懂的塔娜,一边问,一边大大方方地走向对面。

“胭脂,这两位是……”浑邪王咬咬牙,一横心道,“是尉迟北凌将军和夫人。”又忐忑地看了看尉迟北凌,“尉迟将军,这位是我族兄左贤王的千金胭脂居次。”

“左贤王,漠北之虎,久闻大名。”尉迟北凌冲着胭脂点点头。

啊!胭脂顿时发出夸张的一声怪叫,目不转睛地盯着尉迟北凌,“叔叔,我简直不敢相信……”

尉迟北凌没理她,转向浑邪王,“大王,你的酒要冷了。”

“额,对对,漠南的规矩,一边吃一边聊。”浑邪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如梦方醒。

浑邪王夫妇居中,尉迟北凌夫妇在右侧,左侧新增的两张椅子,浑邪王正要请胭脂和铁木入座,忽听胭脂道:“铁木不是王族,怎么有资格入席?去旁边候着。”铁木低首而去。

这时,胭脂自己在千衣对面的位置坐下,对那一直蒙着黑纱的人招招手轻笑:“来呀,我身边这个座位,只有你可以坐。”

“胭脂,这人是谁?”浑邪王狐疑地问。

“叔叔真的想知道?”胭脂嫣然一笑。

“什么意思?”浑邪王一愣。

“那叔叔可得保证不生气哦。”胭脂对身边的黑衣人撇撇嘴,“你,把面纱摘了。”

那人乖乖地取下了面纱,脱去长长的黑袍,露出纤瘦的身材和一张绝美的略带苍白的脸。

“乌维!”浑邪王猝不及防,惊跳起来。塔娜也发出了尖叫。

“父……父王……”乌维低着头,躲躲闪闪又唯唯诺诺。

尉迟北凌听到父王二字心头一沉,糟糕,胭脂绑架了浑邪王的儿子!看来,局面比预想中更加复杂。

“叔叔,乌维不好意思回来,是我硬把他请来的。”胭脂悠哉地为乌维倒满了酒,“我劝他呀,血浓于水,叔叔是刀子嘴豆腐心,哪有不挂念宝贝儿子呢。叔叔,胭脂说的对不对?”

“对……”浑邪王冷汗满背,木然地坐下,心沉到了谷底。听话听音,左贤王肯定听到了风声,乌维落在了胭脂手里。他该怎么办?

“大王,乌维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是视同己出啊,他能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塔娜不明就里,热心地捧场。

“恭喜大王父子团圆。”尉迟北凌向浑邪王举杯。

“啊……是……犬子不争气,让将军见笑。”浑邪王勉强碰杯。

“大王过谦了,王子归来,与大王心意相通,必定锦上添花。”尉迟北凌饮尽杯中酒。浑邪王心头一动,他在暗示什么吗?

“来,我再敬乌维王子一杯。”尉迟北凌再度举杯。

乌维吓了一跳,抓着酒杯的手抖个不停。

一路上,胭脂告诉他父王与尉迟北凌密谋叛国,他以为是胭脂故意吓唬他,可是现在……现在父王真的与尉迟北凌坐在一起喝酒……他不是红眉毛绿眼睛,他很英俊,语气也很平和,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他充满杀气……

“尉迟将军,乌维哥哥酒量不好,我代他喝了吧。”胭脂拿过乌维抖个不停的酒杯,一饮而尽。

“公主爽快。”尉迟北凌微笑。他必须要重新审视这个女人,以前不了解,但是现在,直觉告诉他她也是来玩命的。

“将军占了主动,我也不能被动呀。”胭脂嘻嘻笑着看向千衣,“夫人是高贵的翁主,我敬翁主的酒。”她看似无意却特别强调了翁主一词。

千衣今天穿着宝石蓝手绣银色织锦的礼服长裙,淡扫蛾眉,轻点朱唇,烘托出她精致无暇的美貌,华丽又明艳。这一声嘲讽般的翁主她听着并不是滋味,但她还是落落大方地含笑举杯:“多谢公主。”

胭脂深深地打量着她,这么说,她就是阿细?燕王若见到他府上的丫头如今出落成这副样子,不知是否会后悔呢?看来,她是块璞玉,被有眼光的尉迟北凌发掘打磨出来了。

尉迟……她的目光又不由转向他,为什么他会留下燕王的女儿?女人的美貌真的是男人致命的毒药?原本以她对他的判断,新鲜感一过,阿细肯定会被送回长安,然而她竟然错了。

尉迟北凌,你再英雄一世,终究失策一时,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枕边人的出卖……胭脂晃动着酒杯,竟觉得有些愤懑。还好她胭脂,从不为儿女情长所累。

桌子下乌维的腿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胭脂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去。乌维吃痛,却不敢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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