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昨晚接到叔叔陈凯男的电话后，一直忧心忡忡的。是叔叔带他进了警局，这些年一手提拔他，让他从一个小小的实习警察一步一步走上警界精英的高度。陈凯男一向都是深居浅出，就便是亲戚朋友都很少能够见他一面，更别说靠他的关系做什么了。正因为如此，他才对于那通电话感到十分困惑。究竟是什么样的后台才能够让陈凯男忌惮到要他潦草结案？但是自对方挂断电话后，他再往回拨却已是关机状态。
陈亮开着大众，脑子里想着事，但眼前并没有分神，时刻注意着道路两旁的行人。多年做刑警的素养让他在法律法规面前一丝不苟。在工作上也是这样，不允许自己出半点差池。
陈亮将车停在警局内的停车场。他揉揉惺忪睡眼，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从副驾驶座上拿上自己的包下了车。
昨夜突如其来的秋雨让地面湿透了。枯黄的落叶和雨后泥土的气息融汇在一起，让人闻来有种莫名的忧伤。
进了办公室，发现同属缉毒小组的很多同事都早早来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咖啡味。
“头儿，早上好！”几个人见办公室门打开，强打精神，疲倦的脸上挂着难以遏制的笑容。
“怎么了，都这么高兴？今天破天荒是我最后一个到了？”陈亮看到大家都在，这是难得一次，这些掐着点上下班的家伙提前这么早到。
上个月刚转正的小张喝着咖啡从凌乱的文件堆中站起来，清秀的脸显得有些稚嫩。他挠挠头，有些迫不及待：“头儿，你没看群消息啊？李哥说了，这案子一看就是个大案。我们缉毒小组有多久没有接到过案子了？这不大家伙都一大早就赶来了，就等你发号施令呢！”
陈亮听了这话，心头一紧，眼泪差点不争气地流下来，但他终归是强忍住了。要是告诉大家，这案子没法办下去了，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极不甘心，公然在学校周围贩毒，并且绑架学生，这种案件的性质可以说是非常严重了。要作罢不难，大不了搁置，证据不足，嫌疑人出逃，成为悬案。但是他不免想起了叔叔曾经在他刚刚穿上警服的时候说过的话：“做我们这行的，虽然不能确保每件案子都水落石出，但一定要付出全力乃至生命去破案。”这些年他也正是一直信奉着这条守则，成了局里人人钦佩的工作狂。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违背了这句话的竟然是当初说这话的那个人。
“头儿，你怎么了？”李武硕，也就是小张口中的李哥，看到他一副失了神的样子，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陈亮立刻回过神来。他用手抹了抹脸，随便找了个理由：“没事，昨晚没休息好。”
李武硕提起茶壶，往他杯里倒咖啡：“头儿，你这干劲，做啥不好啊，偏偏要干这个！你出去随便找个工作，有这劲头，没个几年肯定赚大钱。非要和我们一样，守着十几万的年薪，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上礼拜那个毒贩的妈，揪着你差点把你手都咬残废了。”
李武硕又想起了上礼拜的一件案子，他们去逮捕一个运毒的年轻人。结果刚冲进人家门口，就有一个大妈抱住他，口里还嚷嚷着“儿子快跑”，朝着陈亮的手臂就是一口，血都咬出来了。最后还是他们几个一起才把两人分开。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案子经手无数，陈亮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小张理了理桌上的文件，对李武硕说道：“李哥，你可别说这话！咱头儿那是舍己为人。头儿昨晚没休息好，肯定是想着怎么破案呢！”
陈亮听了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本来打算早上来了就跟他们几个表达下上头的意思，结果听了这番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叔叔啊，我一向敬重你，你怎么就趟了这趟浑水呢？”陈亮心中暗暗叹息。一边是手把手带他的叔叔，一边是在逃的逃犯和丧子的家长。他不知道该如何取舍。如果他秉公办案，对方狗急跳墙怎么办？在他看来，叔叔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被抓住了把柄。
因此，这一整个上午，他假意和大家讨论案情和怎么破案，然后一个个否决了他们的提议，想要拖延时间。他相信，如果陈凯男安好，看到未接来电一定会有所指示的。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没有陈凯男的半点消息。他还借口上厕所给他打过几次电话，结果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就在日上三竿，大家在陈亮一次又一次的否决中渐渐感到疲惫，开始讨论中午吃什么的时候，另一边来了消息，说是在闹市区发现了三名昏迷的学生，身材相貌都和他们这件案子中被绑架的学生相仿。陈亮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把他们带来调查情况。
下了雨之后，道路上坑坑洼洼时不时就能看到水洼。警车鸣着笛，缓缓驶进闹市区。
“大中午的，全是开车来吃饭的。”张安平用力捶着喇叭，就好像他捶多大劲，车流就能动多快似的。
陈亮一如既往的淡定：“通知那几个学生的家长了吗？”
“通知了。两个接到电话赶去局里了，还有一个应该是在忙，没接电话。”李武硕仍然在打电话，试着联系上那对没接电话的父母。
陈亮点点头。前方不远处就是发现学生对方地方了，刑事侦查组的同事已经在取样了。几个干警正对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询问着什么，边问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算了，我下去，把那几个学生带过来吧。”陈亮说罢就下了车，往那处拉着红线封锁着的地方走去。
他走到那几个刑侦组的同事那里询问情况，得到的消息却是，因为下了雨，加上闹市区，没留下什么痕迹。这里正是闹市区的一个巷口，后面就是居民区了。
“晚点我们去调这里的监控看看，有消息了通知你们。”刑侦组的老刘似乎瞒着什么事，看向陈亮的眼神也是意味深长的。
“搜集点证据差不多就放手吧。”
陈亮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不作声地点点头。
“人我先带回去了。”陈亮挥挥手，向一旁的干警出示了警察证，说明了情况，带着那几个学生上了车。
张安平从后视镜打量了那几个学生几眼，似是无意地说了句:“嘿，小伙子这发型哪剪的？挺有型啊！”
其中一个黄毛像是被触动了逆鳞般，没好气地来了句：“你管得着吗？臭条子！”
李武硕放下手机，睁大眼瞪着那黄毛：“嘿，小家伙怎么说话的呢？”按理说条子是黑话，这帮学生娃娃也不是看了电影还是真跟外头的小混混搭上了边，竟然这么不客气，当着面叫。但看那气势，显然是家里有背景的。毕竟都是江星中学这种学校的学生，家长都是非富即贵。
“切！”嘴上不饶人，但是在一个浑身腱子肉的人，尤其是警察，黄毛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虚。
李武硕正想说点什么，好好教育教育他，坐在前面的陈亮却不耐烦了：“行了，带回局里去，做下笔录就完事。”他心里已经够烦的了，这件案子还不能深查，人给放回来了，想必是陈叔叔和幕后的黑手已经谈妥了。这案子就只能当做一般的失踪案件结案了。
李武硕听到陈亮的话有些不解：“什么，头儿？根据证人的口供，他们几个可是吸了毒啊！不得带回去验个血什么的？”要知道，这是常规流程，陈亮在局里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不知道。
“回去再说！”陈亮催着张安平赶紧开车，自己侧过身去，闭上眼假装睡觉。
“什么？那几个学生找到了？那几个人抓到没有，案子破了么？”久夜白正在厨房烧菜，听到放在外面的手机响起，连忙走出去接电话。
“人找到就行了。老弟，你也别深究，那些是警察同志的工作了。我们只要负责学生安全……”胡主任似乎把责任全抛给了警察，反正他的责任没有了。
“可是……”
“好了好了别可是了！学生没事才是最要紧的。”胡主任不紧不慢地讲起大道理，“你又不是警察，管那么多干什么？好好读书，考个好学校，这才是你现在的首要任务……”
“老哥，但是他们都把地方开到我们学校……等等，我的鱼！”久夜白正要说点什么，却问道一股子焦味。他赶紧冲进厨房，把火关小。等他再拿起电话时，里头已是一阵忙音。
“搞什么，这就完了？”久夜白嘟囔着，这件事的性质那么恶劣，胡主任竟然完全不追查。万一他们继续在学校周围做这种事怎么办？
龙星语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两眼死死盯着面前这个满是泥污、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口子上的铁锈都连在了一起，她卯足了劲儿都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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