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漠然，只是因为他的抵触，对世人那份肤浅的抵触。
“林长安，你也觉得我是漠然的一个人？”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安才回过神来，发现卫子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边了。
长安不由得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卫子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你刚刚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我的问题你听到了吗？”
很想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在想什么，才会连他走过来了都没有察觉。这般入神得想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莫非是她执念中的那个男人……
“什么问题？”长安刚才一直在想着卫子晔的气质究竟是怎么回事，根本没有听到卫子晔问了什么问题。
“没想什么，就是……有些累。”
如果直接说出自己刚刚就是在想你，长安觉得，卫子晔一定会奚落她一番吧？反正，这话肯定是说不出口的。
“累了？”卫子晔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这才什么时辰就累了……”
长安白了他一眼，“什么时辰还不许别人觉得累吗？”
卫子晔轻笑，“还真说对了，现在就不许说累。”
说罢，给了长安身后的下人一个眼色，示意他把东西拿过来，长安回头，看到他手里面端着的托盘，里面是一件湖绿色的衣袍，上面还有一只白色玉簪……看起来，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不过，这一套显然是男人的装扮！
长安回头，怀疑的看着卫子晔——他不会是真的要让她穿上这一套，假扮男人吧？
卫子晔并未理会长安的目光，只是对下人点点头，“你下去吧。”
“是，主子。”
书房里面重新只有卫子晔与林长安二人，长安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卫子晔，祈求他不要说出让她换上这一套装扮，女扮男装的话来，但是，显然，长安还是高估了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影响力……他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的，并不会因为长安的一个眼神而有所改变。
“看什么？”卫子晔不紧不慢的抬起眼来看着长安，“我知道自己真的很俊美，但是你也不至于一直盯着我看吧？”
长安没有想到卫子晔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脸色瞬间变红，像是霍地贴了片枫叶一般……
长安嗫嚅道：“谁看你了！你要是不看我的话能知道我在看你吗？”
这话说的声音很小，没有什么底气，但是还是一字不落的被卫子晔听进了耳朵里了。
他笑了笑，不无挑逗之意，轻轻抬了下腿，往前逼近一步，目光紧紧锁在长安脸上，看着她一双剪水秋眸，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长安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面，是湿的，刚刚淋了一场雨，鞋子趟了水，都湿透了，但是，她没有说，一直忍到现在……
卫子晔也注意到了，他看着湿淋淋的、上面还沾着一些脏东西的绣鞋，心里面突然就觉得很气恼，一股无名火不知该往何处发，也不知该如何发！
“林长安——”卫子晔冷着脸，黑色的瞳孔里面蓄满了风霜，“你是有多能将就？鞋子湿成这个样子，你就一直穿在脚上，是不是准备好了要穿着它回家？”
卫子晔这话落在长安耳朵里，但同时也像是落在她的心上一般，明明知道卫子晔是在责怪自己，但是，很奇异的，她又能够理解卫子晔的心思——这别扭的关心，或许就是卫子晔的特别之处吧。
就连关心一个人，都是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对！我是要穿着它回家，怎么了，你有何指教？”
长安抬头，目光炯炯看着卫子晔冷若冰霜的脸，她真的不吃这一套，想要对她呼来喝去，卫子晔真的是打错了主意。
“行，换上这身装束，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我在外面等你！”
卫子晔负手而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只留给长安一个挺拔的背影，和这一句冷漠的话语。长安想，这次是真的把他惹生气了，但是，她自认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只是两个人的脾气不对付而已。
“什么嘛！一身男装，叫我一个女孩子来穿……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长安一边看着摸着这身衣袍，一边在小声的嘟囔着……她其实并没有多生气，只是觉得卫子晔不应该用那样的态度来说话，即便是关心也不行。
在外面等着长安换衣裳的卫子晔并没有干等着，他让人在门外探看长安究竟有没有换上那身衣服，得知长安一边在换装一边嘟囔着的时候嘴角不由得溢出一丝笑意。
“主人——你？”
站在一旁看着的卫然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主人什么时候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而笑了？而且，看起来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吧？卫然在心里面想，要不然为什么等自己再看的时候，主人就已经是这样子冷着脸问他‘怎么’了呢……
这才是那个不苟言笑的主人啊。
“没什么事，是属下看错了！”
卫然对卫子晔抱拳，“属下以为主人刚刚笑了……”
卫子晔神情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囧意，从来都不爱笑的人，好不容易笑了一回还被人当做是奇景了。
“的确是你看错了！”卫子晔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么一句。
“但是——”看着自己这个忠心的有些憨厚的属下，卫子晔又继续说道：“你更不应该偷看我！”
卫然听到这话以为主人生气了，“是属下该死，请主人责罚。”
“哼！”卫子晔轻哼一声，“何时说过要责罚你？退下，去看看车备好没有——”
卫然应一声“是”便离开了，卫子晔看着面前长长的回廊，以及西边宽阔的湖，湖面上并不算遥远的雨后残荷……他确实不喜欢完美无缺的东西。
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右手残疾的缘故才会厌恶一切完美的东西。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因为厌恶完美，才会把自己的手伤成这样子。
他是生来如此，而非环境影响。
“卫子晔！”长安叫了正在发呆的卫子晔一声。
卫子晔回过神来，转身看着长安——如若是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个人的话，你真的难说她是一个女人，这分明就是一个长相清秀可人、面如冠玉的小公子。
长安如画的眉目，清新俊逸，似一幅水墨画般，悠远淡雅，让人忍不住想要努力的靠近，想要融入进去，看一看那双微微上扬的水波潋滟的眸子里究竟隐藏着何种风景。
卫子晔不敢细看她的红唇、她的白嫩的如剥壳鹅蛋的面容，真是美啊，看着看着就会忍不住想要咬一口，想要触碰……这是女扮男装的林长安啊，卫子晔实在不能理解，自己为何会对这样的林长安动了欲念。
“你在想什么？”
长安甜糯的声音响起，卫子晔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一把小刷子刷在自己的心上一样，很痒……
他别过脸，平静的看着远处，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看着什么地方，淡淡的开口，都没有看长安一眼，用极度疏离的语气说道：“没有想什么。既然你换好了，那就走吧，不要再磨蹭了！”
长安一肚子的话都被卫子晔这语气以及表情给噎回去了，她本来是想问卫子晔自己穿成这个样子好不好看的。毕竟，自己是第一次女扮男装，而且，在没有易容的情况下……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来，也不知道究竟有几分相像。
“嗯。”长安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从鼻子里面发出一个音节来。
卫子晔只是不好意思再看长安而已，所谓的疏离，不过是假托。
第一次与男子共乘一车，长安什么话都不说，一直干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在想自己的心事。而，凑巧的是，稍微有点儿洁癖的卫子晔也是第一次与女孩子共乘一车，手里面拿着一本书，一直都在看书。
很长一段时间，马车似乎已经走出皇宫了……长安忍不住掀开车帘，想看一看外面的风景。
应该是刚刚离开皇宫不久，长安见卫子晔依旧在看书，想看一眼是什么书，结果发现卫子晔也在看她，长安笑了笑，但，卫子晔却并不领情，他转过脸看着别处，不理会长安的示好。
长安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她看着外面的风景，忽然就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卫子晔的场景来。也想起了卫子晔当时说的一句话——
“你觉得怎样才算是真正的繁华？卫子晔——”
卫子晔拿书的手一顿，他缓缓抬头看着长安，略微思索片刻，才开口说道：“真正的繁华——等你见到了，自然会明白。”
长安认真的看着卫子晔，并不觉得他是在敷衍，从他憧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长安依旧看着卫子晔，很久都没有移开目光。
卫子晔触及长安的目光，又继续说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真正的繁华绝不是这样子的就对了……”
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长安，不明白的是，她为何会对这个问题念念不忘。
长安并没有回答，她看了眼车外，随即放下车帘，看着卫子晔，“我们这究竟是要去哪里？”
卫子晔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说了两个字——
“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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