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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盛宠 54

小说:乱世盛宠  作者:太太  回目录  举报

安国寺不愧为邺郸城最大的庙宇,里里外外的人流络绎不绝,大多提着装满供奉物品的竹篮。摆放佛像的大堂中香火鼎盛,就连寺庙上空也泛起缕缕青烟,微风拂过,空气里都隐约带着淡淡的檀香味,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叶禾随着夏年德来此的路上心情本是激动的,然而买过红木大门当进入堂内,嗅着宁神的清香,听着手持念珠的白须老僧轻念佛经,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佛堂前,叶禾同所有的香客一般,焚三支清香作揖后奉于鼎炉上,随即缓缓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心冥想许久,再又躬身拜了三拜。

“施主是夏姑娘吧?”

起身之时,就见一个小和尚立于身后,颔首礼貌问道。叶禾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头:“正是。”

“寺里已照夏大人的吩咐备好斋菜,施主请随小僧来。”

“有劳小师父了。”

叶禾静静跟在小和尚身后,转过前面的佛堂,从一个拱形园门中穿出,经过钟楼,再沿着石砌小道走了一会儿,眼前便豁然开朗,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佳木林秀疏疏朗朗,长廊曲折赤壁朱檐,错落有致,高低不一,禅房屋宇透着古朴的气息,但许是时常修葺,并不显得老旧。

小和尚走向一间普通的客堂,侧身站在门边,单掌立于胸前说道:“施主请进。”

叶禾点头,道了声谢,暗暗深吸一口气,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寺庙中的客房摆设十分简单,无需四处环顾,一眼便可将屋内看尽,却见里面除一桌四椅,几道斋菜,及墙上一张巨大的佛祖画像外,便只有夏年德一个人。

叶禾心下正觉疑惑,就见夏年德站起身来,走到墙壁将那幅佛祖画像撩起,露出后面约有一人高的木门,转头说道:“时隔三年,皇上虽有所松懈,但为防万一,还是小心些好。进去吧,八爷在里面。”

经过这么一番兜兜转转,叶禾已有些急切,没有回话便精致推开木门走入。青烟环绕,房内肃静,在紧闭的窗边,叶禾终于见到了那不知该说是陌生,还是该说熟悉的身影。

八爷正坐在竹椅上,微垂着头专注的翻阅一卷佛经,手边摆放着一个香炉,有淡淡的白烟溢出,让他略显消瘦的颀长身影有些飘忽。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素净的青衫,简朴的木簪,安然的眉眼,比起身份尊贵的皇家子嗣,反倒更像与世无争的平常书生。他今年才二十四岁,这样的年纪是如何也称不上老的,然而他的鬓发间却已经有了白丝,透着难言的沧桑。

叶禾虽有意放轻了脚步,然而还是不免发出细微的声响,八爷若有所觉,抬头看向她,放下手中佛经,微微一笑:“你来了。”

他说得那么随和,神情那么亲切,仿佛没有这三年的分别,没有被圈禁的苦楚,亦没有长久不见的生疏。叶禾原本有些紧张的心平静下来,语气也变得自然轻快起来,轻轻点头笑道:“来了。”

“吃过饭了吗?”八爷侧过脸温和问道,说着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竹椅。

“还没有。”叶禾摇了摇头,边说边在竹椅上坐下:“这安国寺建在半山坡上,走了大半个时辰才上来,早就饿了。”

八爷微微抿嘴,指着面前的木桌笑道:“我也是,正好这些菜还是热的,一起吃些吧。”

桌上都是寺里普通斋菜,并不多,仅仅只有四道,一盘粗面馒头,一碟素炒生菜,一碗清水豆腐,还烧了个豆豉苦瓜。叶禾也不客气,拿起一个馒头便放进嘴里,然而牙齿合上时才发现这馒头十分生硬,两颚用了不少力气,才终于咬下一口,但嚼在嘴里如同石头碎渣一般,连吞咽都困难,更别提有什么滋味了。

八爷却如同没有味觉般,面色平常,不紧不慢,缓缓将一个馒头吃下,抬头见叶禾手中的馒头还有大半,仿佛想起了什么,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馒头,再递来一双木筷,望着她的目光亲切柔和,轻声说道:“别吃馒头了,吃菜吧。”

叶禾暗暗感慨他的细心,但又对自己的挑食有些不好意思,犹疑间,却见八爷竟将她咬过几口的馒头放到了自己嘴边,馒头边沿处她的牙印清晰可见,甚至还微微带着羞人的湿意,八爷却自然而然的送入了他的薄唇中,一口口温吞的吃下,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和窘迫。

然而不知为何,叶禾脸上却变得有些发烫,秀少钥也曾吃下她咬过的东西,或许因为他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叶禾心中并没有什么异样。然而现在换成八爷这个成年男子,叶禾竟有些羞涩起来,不敢去看他的肉色的嘴唇,埋头夹起桌上的菜吃着。

桌上的青菜豆腐和苦瓜也都是味道寡淡,没有半点油水,不过比起那馒头却是好了太多,叶禾是真的饿了,竟一口气将三道斋菜吃了个十之**。

叶禾放筷时,却见八爷目光在桌上扫过,随即竟下意识般伸手捏起筷子,吃着盘子里的剩菜。

叶禾看着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难过,八爷如今连那样生硬的馒头都吃的津津有味,剩菜亦丝毫不愿浪费,可想而知这三年来,他在子竹院过着怎样清苦的生活?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八爷轻轻放下筷子,忽然笑着问道:“刚才听你说,上山走了大半个时辰,可觉得累?”叶禾见他有意移开她的注意,便也收起心中情绪,又恢复了常色,说道:“有一点。”

“过来些,坐到这里来,背过身去。”八爷微笑着招手,轻轻在自己身边比划了一下。叶禾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坐到了他的身边,背对着他。

很快,便有一双修长纤瘦的手落在了叶禾的肩上,力道适中的按捏,精准的落在肩部穴位,叶禾微微一怔,随即在这熟悉的舒适下,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暖意,整个人也随之放松下来。

“这些年,在夏家过得还习惯吗?”

八爷手上动作不停,如同闲话家常般问着,叶禾轻轻点头:“尚书大人对我就像对亲身女儿,没受过什么苦。”

“那就好。”耳边传来轻叹。叶禾犹豫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呢?在皇宫过得如何?”

肩上的手轻轻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开怀道:“说不上过得好,但总算是清净的。”

叶禾微僵,心中又忍不住苦涩起来,清净?整整三年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也不能踏出那小小的院子,只能对着简陋的木屋和院里的竹子,这样的生活到底是清净还是寂寞。

许是察觉到她的僵硬,八爷摇头轻笑一声,安慰道:“你不必难过,帝王之家本就如此,皇宫更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地方,成王败寇,我现在还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小时候父皇就总教我要学会狠下心肠,一次送了条进贡的雪白獒犬给我作为玩伴,经常与我同吃同睡,喂养了两年。我与那犬感情深厚,哪怕它生了点小病都紧张得要去叫太医来看,它对我也忠实信任,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却在一日,父皇给了我一把利刀,将我和獒犬关在一间空荡的小屋,要我亲手杀了它。”

叶禾的心提了起来:“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不忍狠心下手,父皇将我和那獒犬在空屋里关了两天,不给吃食也不给水喝,说是我何时将它杀了,便何时放我出来。两年的相处,那獒犬是我一手养大,早已把它当作亲人朋友,将那把刀抛到角落,饿得大哭也不肯杀它。但那獒犬似乎饿极了,竟在第三天早上向我猛扑过来,一口便咬在我的手臂上,我当时惊得忘记了哭出声来,最后的意识便是痛得晕了过去。”

叶禾听着暗暗为他心疼,焦急的脱口问道:“那獒犬竟要吃你!?你怎么样了?”

八爷轻笑出声:“有什么好紧张的?若有事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睡在寝房,原来父皇一直让大内高手在外监视,在我晕过去后,便及时将我救了下来。那次伤得极重,手臂上的一块肉差点被咬下,整整养了两个多月才好,父皇那时便告诉我,这世上没有什么感情是不会动摇的,在攸关生死和命运的紧要关头,无论是与你感情多么深厚的人,都会背叛你。”

叶禾皱起眉,不认同的摇头:“那獒犬只是畜生,不能与人相提并论。”

“你说的对,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并没有把父皇的话放在心上。”八爷语气淡淡,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话:“我与皇兄幼时感情也是很好,一同上书院,一同玩游戏,一同逃学,一同挨先生的责骂,算是亲如手足。当年父皇驾崩时,立下的诏书上写的是我的名字,还暗暗传了一份密诏,叫我务必要尽快将皇兄铲除。”

“你没有照做,对吗?”叶禾听着,已经隐约猜到后面发生的事。

“如果当时照父皇说的做,便不会有今日了。若非左腿残废,恐怕我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八爷话中隐约含着庆幸,似乎并不为自己成了瘸子而悲戚,反倒是为天大的恩惠一般。可知他本应该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坐在金銮大殿的龙椅,受万民敬仰百官朝拜,而非落得如此境地,然而,这一切竟都是他心软所致!

这样一个本性善良的男子,为何要遭到如此苦难?

叶禾走过去将平安符拾起,正要起身,便听见佛像后面隐约传来对话声,仔细一听,正是夏年德和八爷。

夏年德不跟她一起回府,原来是与八爷有事要谈,叶禾无意打扰他们,悄悄捡起平安符便准备离开,然而里面传来的一句话却让她顿住了转身的动作。

“八爷,您今日特意来此见她,便仅仅是为与她吃饭闲谈?”

虽隔着一道木门,叶禾也能听出这是夏年德的声音,并且那个“她”显然是指的自己,夏年德对八爷的态度向来尊敬,为什么这句话里却含了责备和怒意?八爷今日与她吃饭闲谈有什么不妥?或者说今日不该仅仅只是与她吃饭闲谈?

见他们的谈话中提到自己,叶禾心中又有疑惑,微微踌躇后终是没有立即离去,一动不动的静静站在原地。

“先生既然都已经听见了,又何须再问?”八爷的声音温醇,平静的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唉……”夏年德似乎叹了一口气,顿了顿才问道:“您为何不告诉她,皇上已经对您动了杀心?”

叶禾蓦地一惊,脑中轰然炸起响雷,还未能深思,便听八爷淡淡说道:“事已至此,告诉她又能如何?”

夏年德的语气却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可是如今就唯有她能救您啊!北耶王子执意毁婚,皇上应允您与明嘉长公主成婚只是缓兵之计,眼下婚期渐近,若等到与北耶的盟约签订,皇上必定取您性命,到时……”

“够了!”八爷忽然不耐的打断,一改平日春风般的温和,沉声道:“我祁子斐再不济,亦是堂堂男子,又岂能为了苟且偷生,让禾儿一个女儿家冒险?”

听着他的话,叶禾心下一暖。祁子斐……原来八爷的名字叫祁子斐,三年前便已相识,然而她却现在才知道。

夏年德的声音再次响起:“八爷!复兴会奉您为明主,多年来即便再艰难,也从未放弃过光复大业,您就忍心让大家失望吗?眼下复兴会在这三年里日渐壮大,您也终于出得皇宫,是何等难得的机会!自从司徒震遇刺身亡,城内禁卫军及城外骠骑营的兵权便落在谦王手上,谦王对叶禾之好非比寻常,如今更是有了婚约,若能有她相助,您逃离都城想必并非难事。只要您能在两国盟约签订之前,摆脱守兵逃出都城,便再不用受那昏君的掌控……”

“我说够了。”八爷再次将话打断,声音中已有怒气:“先生,我意已决,此事勿要再提!”

“八爷,如今距离成就大业仅有一步之遥,复兴会上万成员苦等这一日已有数年,您怎能为了叶禾一人的安危便要放弃?况且谦王对她有情意,即便此事败露,也未必会对她怎么样……”

随着叶禾一步步往门外走去,夏年德苦口劝说的声音渐微,出了客堂后便彻底听不见了。

夏年德说的有道理,以祁帝对八爷的忌惮,虽应允了他与明嘉长公主的婚事,赏赐府邸放他出宫,更恢复了他亲王的封号,这些在众人看来是隆恩浩荡,实际只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又怎么会真的放任他东山再起?一旦盟约正式签订,皇上必会找一个契机要他性命。叶禾不认为自己可以扭转乾坤,但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八爷死吗?

从安国寺出来,叶禾微微有些恍惚,想起方才偷听到的话百感交集,正日有所思的走在略微修葺过的山道上,忽然眼前有一抹花花绿绿的身影闪现,还来不及细看,一个热情的拥抱便猛扑了过来。

“禾禾,我可算找到你了!”

这样肉麻的称呼,这样白痴的语气,除了秀少钥那二百五还能有谁?叶禾躲闪不及被他熊抱了个正着,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看着眼前一袭锦衣缎袍,布料上的花纹繁杂精致,衬托得整个人愈发鲜艳夺目的男子,诧异的问道:“秀少爷,你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大事!”秀少钥表情凝滞,连连用力点头,一本正经斩钉截铁的说道。

叶禾一看这神情,一听这语气就明白了——绝对不是什么大事!

“禾禾,我们去西郊赏花喝酒吧,你看东西都准备好了。”秀少钥手舞足蹈兴致勃勃的说着,转身往背后一指。

叶禾放眼看去,就见一干随从愁眉苦脸的十分壮观,有的手上抱着酒坛,有的手上捧着凉菜,有的手上拿着杯盘碗筷,还有人手上提着颗卤猪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叶禾无力的叹气问道。

“我到夏府找你,一个小丫鬟说你去了安国寺上香。”秀少钥抽出别在腰间的玉骨折扇,在胸前一摇一摇的故作潇洒,说着说着忽然来了兴致,语气变得亢奋,眼睛放光道:“那小丫鬟长得特别水灵,明亮大眼,樱桃小嘴,身材窈窕,声音还很好听……”

“行了,别说了!”叶禾不耐的打断,不过是问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用得着引伸到夏府的小丫鬟水灵不水灵去?

秀少钥却一副把她看透了的表情,柔声安慰道:“禾禾不用嫉妒,你只不过是胸小了点,别的都不比那丫头差!”

谁嫉妒了!?叶禾怒瞪他一眼,只觉得跟他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于是不再理会,径直向山下走去。

秀少钥连忙跟上,一边走一边将脸凑了过来,声音低哑吐气如兰:“别生气了,胸小也没什么,多揉揉就好了。”

叶禾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极力忽视着身边的白痴,拳头握得咔咔作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才终于忍住揍人的冲动。

秀少钥却仿佛没看见她的脸色,一脸神秘的小声问道:“要不要我帮你?禾禾我跟你说,这方面我可拿手了。”

“哎呀!”“啊……少爷!”“保护少爷!”

只听见一声凄厉的痛呼,未能看清叶禾是怎么出手的,秀少钥左眼上便不偏不倚的中了一拳,当即痛得弯腰惨叫,几个随从刚满脸惊慌的跑过来,就见秀少钥又若无其事的直起了腰,一眼弯如弦月,一眼肿如朝阳,看上去滑稽无比,却潇洒甩手打开折扇在胸前轻摇,嘻嘻哈哈的笑着:“没事没事,禾禾跟我打情骂俏呢!”

众随从看着那肿起的眼圈,面面相觑,有这么打情骂俏的吗?

之后下山的路上,虽然叶禾冷着脸爱理不理,但秀少钥的嘴却没有消停过。

“禾禾,你跟我去西郊吧。”

“不去。”

“那我跟你去西郊呢?”

“……”

“禾禾,我们去吧,去吧,只去一次,就这一次……”

叶禾忍了许久,终于不耐烦的问道:“为什么非要去西郊?”

秀少钥低声说道:“捉奸。”

叶禾皱眉:“捉什么奸?”

秀少钥神秘一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不清楚是因为经不住秀少钥的死缠烂打,还是心情压抑想要放松一下,叶禾最终还是去了西郊。路上策马而行,仅仅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眼下已是深秋,西郊看起来却是春意正浓,绿油油的草地上点缀着一簇簇姹紫嫣红的花朵,再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芬芳,只觉视野开阔心旷神怡,叶禾暗暗庆幸自己来了,这里果然是个值得一游的好地方。

然而,当看到骑在两匹骏马之上,在草地漫步的一男一女,叶禾终于明白了秀少钥口中“捉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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