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空气凝固了。惨白的灯光下，王德发那句“深瞳给了影子爬出来的机会”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陈哲的心脏，然后爆开一团带着血腥味的冰雾。搭档阿杰牺牲的画面、震耳欲聋的爆炸、林默浑身是血被抛飞的瞬间……所有被尘封、被刻意遗忘的染血碎片，被这短短几个字粗暴地撕开、搅动，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甜腥药膏味，疯狂冲击着陈哲的神经。
“深瞳……”陈哲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痛从喉咙里挤出来，“研究所？那晚……码头仓库的爆炸……是深瞳干的？是他们在林默身上……做了手脚？”他的拳头在桌下攥得死紧，指甲深陷掌心，试图用这尖锐的刺痛来对抗脑中翻涌的血色风暴。
王德发没有回答。他脸上那扭曲的、病态的笑容如同刻上去的面具，空洞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嘲弄。他微微歪着头，像是在欣赏陈哲脸上的痛苦和挣扎，欣赏着这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然后，他那只未被束缚的、肮脏的左手，以一种极其缓慢、带着仪式感的诡异姿态，再次伸向了自己的后颈。
不是口袋。是后颈。
陈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站起，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你想干什么？！”
王德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的手指在油腻的头发和衣领之间摸索着，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稔。几秒钟后，他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猛地一抠！
一块指甲盖大小、沾着暗红血痂和皮屑的、深灰色的、金属与某种暗色生物材质混合的薄片，被他硬生生从后颈皮肤下抠了出来！
芯片！
陈哲的呼吸瞬间停止！他死死盯着王德发指尖那枚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异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深瞳研究所！人体实验！王德发的话……竟然是真的？！
“嘿嘿……嘿嘿嘿……”王德发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断续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笑声。他捏着那枚染血的芯片，像捏着一枚稀世的勋章，又像捏着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在惨白的灯光下缓缓转动，让那冰冷的棱角和暗沉的生物材质折射出诡异的光泽。他的目光越过陈哲，投向单向玻璃的方向，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恶意和毁灭的快意。
“林默……后颈……同样的位置……”王德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沙哑而清晰，“同样的‘礼物’……深瞳的‘钥匙’……嘿嘿……你们猜……”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笑容扭曲到了极致，“……它会不会……‘砰’？”
最后那个拟声词，被他用气音轻轻吐出，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毛骨悚然的轻柔。与此同时，他捏着芯片的指尖，猛地做了一个向下按压的动作！
“阻止他！”陈哲的怒吼和撞开审讯室门的巨响同时炸开！
几名特警如猛虎般扑入！但一切已经晚了。
就在王德发指尖做出那个下压动作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却足以让灵魂颤栗的尖锐波动，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和遥远的空间，猛地横扫而过！审讯室惨白的灯光疯狂地明灭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哀鸣！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水，水面剧烈地震荡，溅出冰冷的水珠！
单向玻璃外，所有监控屏幕瞬间被一片刺眼的雪花覆盖！尖锐的警报声如同垂死的尖叫，在监控中心凄厉地响起！
“报告！所有连接林默病房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信号中断！！”技术员惊恐的吼声通过对讲机炸响在陈哲耳边。
医院，特护病房。
刺耳的警报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撕破了病房短暂的宁静。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那条代表林默生命律动的绿色曲线，在疯狂地、毫无规律地剧烈尖峰和深谷之间挣扎了几秒后，猛地拉成一条笔直的、令人绝望的红线！刺目的“——”（直线）符号如同死亡宣告，凝固在屏幕中央！
“室颤！心脏骤停！快！除颤仪！肾上腺素！”主治医生的嘶吼声瞬间点燃了病房的混乱！
护士手忙脚乱地撕开林默病号服的衣领，露出他苍白瘦削的胸膛。冰冷的导电糊被胡乱涂抹上去。除颤仪的电极板被高高举起，闪烁着不祥的电弧光芒。
“所有人离床！充电！200焦耳！清场！”医生咆哮着，电极板狠狠压向林默毫无反应的胸口！
砰——！
林默的身体被巨大的电流冲击得从病床上弹起，又重重落下。心电监护仪上，那条死亡红线依旧笔直。
“充电！300焦耳！再来！”
砰——！！
又一次剧烈的弹起、落下。依旧毫无反应。只有监护仪单调而刺耳的直线报警音，如同丧钟般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不行！没有反应！注射肾上腺素！快！”医生的声音带上了绝望。
而此刻，在所有人看不到的意识深渊里，林默正经历着比电流更狂暴、比死亡更彻底的毁灭风暴！
轰——！！！
不再是回忆的碎片，而是整个意识世界在崩塌！冰冷的、带着浓烈海腥味和硝烟气息的码头通道景象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炸碎！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吞噬一切的黑暗！
在这绝对的黑暗中，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审判，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核心：
【“暗桩”人格载体（王德发）确认暴露。】
【一级清除协议启动。】
【核心实验体（林默）同步清除程序加载……10%…30%…70%…】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灵魂被撕裂、被格式化般的终极痛苦！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搅动、穿刺、焚烧！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自我”，都在被这股狂暴的、冰冷的意志强行剥离、粉碎！
【清除程序加载……90%…99%…】
林默残存的意识在这灭顶的洪流中发出无声的、濒临彻底湮灭的尖啸！他感觉自己像狂风中的一点残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融入这片冰冷的、永恒的虚无。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崩解、被那冰冷的清除程序完全覆盖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震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在他意识深渊的最底层荡漾开来。
是……触感？
冰冷、坚硬、光滑……带着细微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纹路……
是那块青铜罗盘！
苏晚晴挂在他脖颈上的那块冰冷罗盘！
这股微弱却清晰的震动，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根蛛丝，瞬间锚定了他即将彻底消散的“存在感”！
【清除程序加载……99.9%…】
【警告！检测到未知稳定力场干扰！清除进程受阻！】
【力场源头分析……匹配特征：引路人信物（青铜罗盘）…】
【清除协议…强制…重…启…】
冰冷的机械音第一次出现了卡顿和紊乱！那毁灭性的清除洪流，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堤坝，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查的滞涩！
就是这亿万分之一秒的滞涩！
林默那被碾压到极限、濒临彻底湮灭的求生本能，如同被火星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
“不——！！！”
一声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壁垒的咆哮，在他意识的最深处炸响！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所有被强行剥离的记忆碎片带来的不甘和执念，在这一刻凝聚成一股狂暴的、不顾一切的意志洪流！
这股由他自身意志凝聚的洪流，没有去冲击那冰冷的清除程序——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它如同最狡猾的毒蛇，顺着那清除程序因罗盘干扰而产生的、极其微小的缝隙，猛地钻了进去！目标不是对抗，而是……污染！感染！逆向解析！
轰——！！！
无法形容的、更加狂暴的信息流如同宇宙大爆炸般在林默的意识中炸开！
不再是单一的痛苦，而是无数破碎的、高速闪回的、属于“王德发”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被他的意志强行拖拽、吞噬！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散发着浓烈霉味和蓝色药膏的甜腥……
一只戴着劳保手套、沾着蓝色药膏的手，粗暴地拧紧一个老式八音盒的发条，扭曲的童谣在死寂中响起……
冰冷的手术台，刺眼的无影灯，后颈传来被硬物刺入的剧痛，一个模糊的、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视野边缘晃动，白大褂的胸口，绣着一个微小的、扭曲的蜘蛛/眼睛符号……
一个低沉、威严、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在某个黑暗的房间里响起：“‘影子’……化工厂的‘节点’不容有失……引爆时间……必须精确到秒……”那声音……那声音竟然带着一丝陈哲父亲特有的、习惯性的低沉尾音！
这些碎片化的、充满黑暗和痛苦记忆的画面，如同高速旋转的万花筒，疯狂地冲击着林默的认知！尤其是最后那个声音……陈哲父亲的声音！如同最毒的诅咒，狠狠刺入他的意识！
“呃啊——！！！”
现实中的病床上，林默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持续击中，剧烈地、失控地痉挛、弓起！紧闭的眼角，两行混合着鲜血的暗红色泪痕，如同血泪，蜿蜒滑落！他死死掐着自己后颈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甲深深陷入皮肤，渗出刺目的血珠！
“后颈！他的后颈！”一直守在旁边、脸色煞白的苏晚晴猛地尖叫起来，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林默疯狂抓挠的后颈位置，那里皮肤下，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规则的凸起物，正随着林默的痉挛和抓挠，在皮肤下剧烈地搏动、挣扎，仿佛一个活物！
“皮下异物！位置C7棘突左侧！快！准备局麻！手术器械！”主治医生瞬间反应过来，厉声吼道。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无影灯刺眼的光芒……现实世界的手术准备在紧张进行。
而在林默的意识深渊里，一场更凶险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他贪婪地、疯狂地吞噬着那些属于王德发的黑暗记忆碎片，如同在剧毒的沼泽中汲取氧气。每一次吞噬，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却也让他自身那濒临熄灭的意识之火，顽强地燃烧着，抵抗着那冰冷的清除程序。
他的意识像一张贪婪的网，在碎片洪流中捕捉着关键的信息：深瞳……蜘蛛/眼睛符号……化工厂……引爆节点……陈父的声音……
“陈……哲……”一个破碎的、带着血沫和极致痛苦的名字，从林默痉挛的、咬紧的牙关中，极其艰难地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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