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咤出口，弓弦已响，八柄强弓，七箭连珠，尖锐的飞声破空，乱箭已飞蝗般射了过来。
吴仙燕的两只手，就象是两只专门吃蝗虫的麻雀，一枝箭飞来，他接过一校，十枝箭飞来，他接十枝
，霎眼间就已将五十六枝连珠箭全部都接在手里。
然后这五十六校箭，又象是一条线似的，从他手里飞了出去，钉入了杜若琳身旁的大树。
吴仙燕忽然大喝一声：“断！”
钉在树上的五十六枝箭，立刻一寸寸断成了无数截，只留下一截发亮的箭柄，钉入了树木。
吴仙燕拍了拍手，微笑道：“看来这连珠箭只怕连猪都射不死。”
刘怡脸色铁青，嘴唇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仙燕道：“你若认得字的话，为什么不回头去仔细看看。”
刘怡回过头，才发现那五十六技发亮的箭柄，竟排成了两个字：“再见。”
这是什么样的手法？什么样的劲力？
刘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去的头似已转不回来。
她实在已没法子再回头面对吴仙燕。
吴仙燕道：“这两个字你认不认得？”
刘怡跺了跺脚，扭头就走。吴仙燕冷冷道：“我说是说再见，其实最好是永远不要见了。”王大小姐
用力咬着嘴唇，忽然跳上了一匹马，打马飞奔。只听她的声音远远传来：“谁想再见你，谁就是王八蛋！
”
夕阳满天。
吴仙燕和付亭在夕阳下往前走，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
现在他们的车已破了，马已跛了，连赶车的都已被付亭赶走。
所以他们现在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他们自己的两条腿。
大路上居然连一辆空车都没有。
付亭叹息着，喃喃道：“夕阳好，尤其是夏日的夕阳，我一向最欣赏。”
吴仙燕道：“可是你现在已知道，就算在最美的夕阳下要用自己的两条腿赶路，滋味也不好受。”
付亭擦了擦汗，苦笑道：“实在不好受。”
吴仙燕凝视着远方，限睛里带着深思之色，缓缓道：“你若肯常常用自己的两条腿四处去走走，一定
还会发现很多你以前想不到的事。”
付亭道：“哦？”
吴仙燕道：“我本该带你到乱石岗看看。”
付亭道：“乱石岗？”
吴仙燕道：“那里有几十个妇人童子，天天在烈日下流汗流泪，却连饭都吃不饱。”
付亭道：“为什么？”
吴仙燕冷冷道：“你应该知道为了什么。”
付亭道：“你说的是沙家兄弟的孤儿寡妇？”
吴仙燕道：“就因为他们想劫五犬旗保的镖，所以死了也是白死，就因为那些孤儿寡妇们是沙家的人
，所以挨饿受罪都是活该，江湖中既不会有人同情他们，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出来说一句话。”
付亭终于明白，苦笑道：“你出手劫我们的镖，就是为了要救济他们？”
吴仙燕冷笑道：“他们难道不是人？”
付亭道：“你难道不能用别的法子。”
吴仙燕道：“你要我用什么法子？难道要那些七八岁的孩子做保镖？难道要那些年轻的寡妇跑到妓院
里去接客？”付亭不说话了。
吴仙燕也不开口了，两个人慢慢的往前走，显得都有很多心事。
周宏亮自言自语道：“要尽快找一份好工作，赚很多钱。”
他只看了一眼，脸上也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因为他一眼就看见了八个令他触目的字：“双鞭客决斗
皮龙鞭”。他接着看下去：“日月双鞭”：岳，日鞭重二十一斤，长四尺五寸，月鞭重十七斤半，长三尺
九寸。
皮龙鞭：王，长一丈三尺七寸重七十三斤。
决战时刻：七月初五，午时，地点：东阳城，熊家大院。
公正人：任桑桑。
付亭笑着道：“小苏秦当然一定很会给人高帽子戴的。”
吴仙燕道：“他本来就是饿虎岗的说客，陈准、赵大称和我是分赃的，王虎的打手。你若剥开他们外
面一层皮，就会发现他们里面什么都没有。”
付亭道：“你好象对他们并不太欣赏。”
吴仙燕并不否认。
付亭道：“但你却也是饿虎岗上的人。”
吴仙燕笑了笑，道：“狐狸并不一定要喜欢狐狸，耗子也不一定要喜欢耗子。”
付亭盯着他，道：“你也是耗子？”
吴仙燕微笑道：“我若是耗子，你岂非就是条多管闲事的狗？”
付亭笑了，苦笑。
——狗捉耗子，多管闲事。
吴仙燕道：“一点儿也不错。”
付亭笑道：“想不到刘怡居然也替我们做了件好事。”
吴仙燕忽然不笑了，冷冷道：“只可惜这件事，对她自己连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付亭道：“你认为她绝不是黄册的对手？”
吴仙燕叹了口气，道：“她不是。”
吴仙燕道：“假如她自己还有点自知之明，也应该知道的。”
“做保镖的人，只知道保镖的常常死在强盗手里，却不知道强盗死在保盗手里的更多。”
付亭没有开口。
面对着山坡上的这一片荒坟，他也不禁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所有的强盗全都该死？”
吴仙燕道：“埋在这里的，全部是强盗，我本不该把那六个理在这里的。”
付亭道：“因为他们不是强盗？”
吴仙燕淡淡道：“因为他们比强盗更卑鄙、更无耻，至少强盗还不会出卖自己的朋友。”
付亭道：“你认为我们一定是被朋友出卖了的？”
吴仙燕道：“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谁知道你那趟镖的秘密？
付亭道：“你就踢他一脚？”
吴仙燕道：“我既不是骡子，也不是马自达，我不喜欢被人踢，也从来不踢人。”
付亭道：“那么你就怎样？”
吴仙燕谊：“我就送样东西给他。”
付亭道：“你准备送给他什么东西？”
吴仙燕道：“送他一个人。”
付亭道：“人？”
吴仙燕道：“一个他心里喜欢，嘴里却不敢说出来的女人。”
付亭笑了，道：“你说的女人是不是那位刘怡？”
吴仙燕也笑了，道：“一点儿也不错。”
付亭道：“因为刘怡已经疯了。”
吴仙燕笑道：“这个人叫我做这种事，当然也有点疯病，他们两人岂非正是天生的一对？”
付亭大笑，道：“这个人当然就是我。”
吴仙燕故意叹了口气，道：“你既然一定要承认，我也没法子。”
付亭道：“反正我嘴里就算不说出来，你也知道我心里一定喜欢得要命。”
吴仙燕道：“答对了。”
付亭道：“只不过还在担心一件事。”
吴仙燕道：“什么事？”
付亭道：“若有人真的把刘怡送给了我，你怎么办呢？”
吴仙燕又不笑了，板着脸道：“你放心，世上的女人还没死光，我也绝不会出家当和尚去，我一向不
吃素。”
付亭笑道：“素虽然不吃，醋总是要吃一点的。”
吴仙燕用眼角瞄着他，道：“我只奇怪一件事。”
付亭道：“什么事？”
吴仙燕道：“江湖中为什么没有人叫你滑稽的老邓？”
他们下山的时候，居然也没有遇见埋伏暗卡，这个“可怕的饿虎岗”竟象是已变成了个任何人都可以
随便上去逛逛的地方。
只可惜逛也是白逛。
付亭道：“除了这个教训外，你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收获？”
吴仙燕道：“还有一肚子气，一身臭汗。”
付亭道：“那么，现在我还可以让你再得到一个教训。”
吴仙燕道：“什么教训？”
付亭道：“你以后听人说话，最好听清楚些，不能只听一半。”
吴仙燕不懂。
付亭道：“我只说我笔迹很少有人能学会，并不是说绝对没有人能学会。”
吴仙燕的眼睛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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