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仙燕摇摇头道：“世上还有很多更高的塔，都没有倒塌。”
付亭道：“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特别的原因7”
吴仙燕道：“这座塔是空的。”
付亭道：“宝塔中间本来就是空的。”
吴仙燕道：“但它墙壁间也是空的，甚至连地基下都是空的。”
付亭恍然道：“难道这座塔里有复壁地道？”
吴仙燕道：“每一层都有。”
付亭皱眉道：“宝塔本是佛家的浮屠，里面怎会有复壁地道？”
吴仙燕道：“这座宝塔并不是由佛家弟子盖的。”
付亭道：“是什么人盖的？”吴仙燕道：“强盗。”
宝塔后这一片青色的山岗，多年前就已是群盗啸聚出没之地。
吴仙燕道：“他们为了逃避官家的追踪，才盖了这座宝塔，作为藏身的退路，所以宝塔下还有条地道，直通上面的山寨。”
付亭终于完全明白了：“刚才暗算我们的人，就是从复壁地道中出来的。”吴仙燕道：“不错。”
付亭道：“山下的人都认为塔里有鬼，想必也正是因为这缘故。”
吴仙燕叹道：“所以有很多人到这里来了之后，往往会平空失踪。”
俞总镖头的武功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他的声名地位，虽然也不是全凭武功得来的，江湖中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就算在他们的联营镖局中，他的武功都不能算是第一把高手。
可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精气内敛，深藏不露，其实无论内力外功，都几乎已炼到巅蜂，对武林中各种门派武学的涉猎和研究，更很少人能比得上。
这一点付亭当然了解得更清楚，他刚才还和俞总镖头交过手。
此刻在塔上跟他交手的人，武功竟似绝不在他之下，所以才会打得这么激烈。
假如这个人真的就是张祯，那么这张祯却又是谁呢？
有谁的武功能和俞总镖头较一时之短长？
假如这张祯就是出卖联营镖局的奸细，杀害王老爷子的凶手，那么他不是日本人，就是杨恬，不是杨恬，就是习平。
他们三个人本来岂非已毫无嫌疑？
这些复杂的问题，在付亭心里一闪而过，他当然来不及思索。
就在他准备冲上塔去的时候，忽然间，又是“轰”的一声大震。
本来已剩下一半的大宝塔，竟完全倒塌了下来！
在塔上决战的那两个人，是不是已必将葬身在这断塔之下？
尘土、碎木、瓦砾、砖石，就象是一片黑云、带着惊雷和暴雨，忽然间凌空压下来。
付亭刚想退的时候，吴仙燕已拉住了他的手，往后面倒窜而出。
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在那庄严古老的少林寺里，有很多高僧们曾经夸奖过他。
——你虽然性情有些浮躁，武功很难练到登蜂造极，可是你跟别人交手时，就算武功比你高的人，也未必是你的敌手，因为你的反应快。无论谁，对别人的赞美和夸奖，都一定比较容易记在心里。这些话邓定侯从来就没有忘记，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的反应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快。
付亭道：“为什么？”
吴仙燕道：“因为有很多事都凑巧。”
付亭道：“什么事？”
吴仙燕道：“这件事的计划本来很周密，但你们却偏偏总是能凑巧找出很多破绽，每一个破绽，凑巧都可以引出条很有力的线索，所有的线索，又凑巧都只有俞总镖头一个人能完全符合。”
——五月十三日的午夜访客。
——时气的巧合。
——渊博高深的武功。
—一急促的气喘声。
一用罂粟配成的药。
——绝没有人知道的镖局秘密。
付亭叹了口气，道：“仔细想一想，这些事的确都太凑巧了些。”
吴仙燕道：“但却还不是最凑巧的。”
付亭道：“最凑巧的一点是什么？”
吴仙燕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很苦涩，缓缓道：“我凑巧正好是俞总镖头的儿子。”
付亭又长长吐出口气，道：“你的母亲一定就是他刚才要我去找的江夫人。”
吴仙燕看着他，道：“你早已知道？”付亭摇摇头。
吴仙燕道：“可是你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付亭叹息道：“我以前的确想到过这一点，但你若没有亲口说出来，我还是不敢确定。”
吴仙燕冷冷道：“你能确定什么？确定俞总镖头是奸细？是凶手？”
付亭道：“我本来的确几乎已确定了，所以…。”
吴仙燕打断了他的话，道：“所以你见到他，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跟他拼命。”
付亭又道：“我该问什么？”
吴仙燕道：“你至少应该问问他，他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在这里等的是谁？”
付亭道：“这约会不是他订的？”
吴仙燕道：“不是。”
付亭道：“那么，他等的是谁？”
吴仙燕道：“他跟你一样，也是被人骗来的，他等的也正是你要找的人。”
付亭动容道：“他等的也是那凶手7”
吴仙燕道：“你不信？”
付亭道：“他看见我来了，难道认为我就是凶手？”
吴仙燕道：“你看见他在这里，岂非也同样认为他是凶手？”
对人类来说，也许只有土地才是永远值得信赖的。
但地上也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看不见任何动静，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塔顶上已发生过什么事？
吴仙燕是不是已遭了毒手？
付亭握紧双拳，心里忽然又有了种负罪的感觉，觉得自己本不该就这么样抛下刚才还救了他性命的朋友。
塔里更黑暗，到处都可能有致命的埋伏，但是现在无论多么大的危险，都已吓不走他了。
他决心要闯进去。
可是在他还没有闯进去之前，断塔里已经有个人先窜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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