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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珪身为谏议大夫，哪会被一个少年三言两语就搅乱心神？本不想再搭理他，可听见这般挑衅，还是鬼使神差地开口：“老夫有何不敢？”
程昭说道：“‘护不住主’这四个字，是我爹引用太上皇的话。当年太上皇曾降罪于王公，说你没能劝导太子，致使太子与秦王兄弟失和，这话便是由此而来。”
“王公，我得提醒你一句，你若参我爹用这话骂你，就是在说太上皇说得不对。所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你质疑太上皇，比儿子骂爹还要过分，小心有人借这事参你一本！”
听到这话，文官们眼神各异地看着程昭，有人甚至忍不住咋舌。
“好口才！”
程昭这是扯着虎皮做大旗，把程咬金、太上皇、陛下绑在一块儿，让王珪投鼠忌器。这一来，王珪就算想参也不敢参了——参了就是得罪太上皇和陛下。
偏偏“护不住主”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王珪曾是李建成的老师，李建成后来在玄武门之变中被杀，说白了，这四个字其实是在骂他失职。由此可见，程昭这话有多厉害。
“说得好！”
尉迟敬德大笑着拍起了巴掌。东边坐着的武官们也听得心头大快，头一回见有人能把王珪怼得哑口无言，还是武将的儿子，纷纷冲程昭投去赞赏的目光。
王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盯着程昭，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许久才甩袖冷哼：“你也就只会逞口舌之快！今日御史选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铩羽而归！”
程昭望着他，用最平淡的语气道：“怂包。”
王珪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瞪大眼睛：“竖子！你敢骂我？”
程昭指了指跑去旁边吃草的突厥马，轻笑：“王公别误会，我说的是这匹马，它叫怂包。”
说完，他拎起马鞭走过去，对着马鞍狠狠一抽，用地道的长安话骂道：“你个驴日的往哪跑？你这畜生！连跟过几个人都忘了，真以为自己是啥好东西？护不住先人的叫驴！”
黑色突厥马抬起头看了程昭一眼，还以为他在跟自己玩，马脸凑过去，对着程昭伸出舌头嘶律律叫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东边的武官们再也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要是说刚才程昭还在隐晦骂王珪，现在简直是指着鼻子开骂了。
“竖子！你再骂一句试试？”王珪气得几乎要吐血，周围同僚的笑声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更是让他怒不可遏。
程昭动作一顿，一脸憨厚地望向王珪，指着突厥马说：“王公，我说的是这马，您别急，不是说您！”
“哈哈哈哈哈！”武官们看着程昭那副“我骂你你也得受着”的模样，越看越喜欢，再瞧王珪气急败坏的样子，全都哄笑起来，宫门外满是快活的气氛。
“你，你……”王珪手指程昭，指甲盖都在发颤，忽然“呃”了一声，脚下一个趔趄，扑通一声直挺挺摔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瞬间安静，文武官员们都吓了一跳。文官中有人赶紧跑过去扶住王珪，拍着他的脸颊叫道：“王公！王公？”
王珪紧闭双眼，抿着嘴唇，怎么叫都没反应。
“王公晕过去了！快送他去太医署！”
文官武将们一看动真格的，霎时慌作一团，有人起身牵马就往家跑，生怕摊上麻烦。更多人围着王珪，抬着他往太医署去了。
剩下几个人站在边上，目送他们离去，其中就有冷笑的黑面将军尉迟敬德。
“处侠，干得好！今天可算给咱们武将出了口恶气！老子看王匹夫不爽好久了！”
程昭双手一摊，一脸无辜：“跟我没关系，我没骂他。”
尉迟敬德怔了怔，见他一脸严肃不想沾边的模样，心领神会地咧嘴笑：“对对对，谁骂他了！你骂的是畜生，那王匹夫自己对号入座，活该！”
这时，宫门忽然从里面打开，站在门口张望的少年们立刻收敛起心神，验明身份后鱼贯而入。
“御史选拔要开始了，你赶紧过去吧！”尉迟敬德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说。
程昭礼貌行礼：“尉迟伯父，改日小侄登门拜访！”
尉迟敬德爽朗大笑：“好！等你过来陪老夫喝酒！”
在尉迟敬德的目送下，程昭走到宫门口，跟宦官验明身份后，迈入朱雀门。
朱雀门到太极宫还有一段距离，得经过承天、嘉德、太极三道宫门，才能抵达选拔御史的大殿。
抵达承天门时，程昭追上了参加选拔的少年们，笑着拱手：“诸位仁兄，在下程昭，字处侠，幸会幸会！”
少年们纷纷停下脚步看来，有人好奇，有人畏惧，有人紧张，有人惊恐。
“原来是宿国公之子，久仰久仰！”
“程公子一表人才，果然不凡！”
“久闻不如一见，程公子真让我等佩服！”
出身寒微的少年们拱手客套着。
一位刚才用好奇目光打量他的武官之子问道：“不知处侠兄拦着我们，有什么事吗？”
程昭笑了笑：“诸位不了解我，其实我这人喜欢结交豪杰。今日来参加选拔的，不是各坊才俊，就是身世显赫的公子，不知诸位愿不愿与我交个朋友？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程昭从怀中掏出木牌，挨个递给众人。
“君子？”有人发现木牌上的字，念了出来。
看到众人投来的目光，程昭真诚地说：“所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在下希望今日的御史选拔，能更像选拔君子一样——御史只选三人，但君子可以有无数个！”
听到这话，众人肃然起敬。
“处侠兄说得极是！在下收下了！”
“在下愿意与处侠兄结交！”
“能认识处侠兄，是在下三生有幸！”
出身寒微的少年们喜不自胜地接过木牌，小心翼翼挂在腰上。武官之子们大大咧咧地接过，随手挂好。文官之子们迟疑几秒，也接过木牌挂在腰间，还不着痕迹地用玉佩遮挡了一下。
一时间，除了两个人外，其他人都收下了木牌。
程昭看向没收木牌的两人——一个神色高冷，一个笑眯眯的，问道：“二位怎么称呼？”
“魏叔玉！”
魏叔玉？大唐另一“喷子”魏征的儿子？程昭目光从高冷少年脸上移开，定在笑眯眯的少年身上。
对方神色高傲：“封言道！”
封言道？宰相封德彝的儿子？程昭想起名单上记载的底细，问道：“兄台为何不收木牌？”
封言道瞥了眼他手里的木牌，虽精致但质地普通，一看就不值钱，笑容里带着不屑：“家父清廉，不喜欢我收别人的东西。”
怕是你爹没教过你给脸不要脸要挨揍吧.....程昭目光深邃地看了封言道一眼，没再理他，收起剩下的木牌，转头看向其他人。
大哥昨天带回的名单显示，百官之子中有六十人是武官之子，五十五人文官之子。加上坊间的一百零八名少年，今天应到的百官之子该有一百一十五人，可现在却只有一百一十二人——少了三个。
也不知道少的这三个是文官之子还是武官之子。
程昭稍稍思索，随即朗声问道：“诸位仁兄，令尊在朝中任武职的，可否举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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