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遍医院的每个角落,都未寻到半分踪迹,李祁云步履沉沉地走到大厅,一眼便望见了宋果果。她正倚在玻璃窗边,身影单薄得让人心疼。他伫立良久,才缓缓挪动脚步向她靠近,在她身侧轻轻坐下。
宋果果没有哭闹,脸上也无半分波澜,只如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凝望着同一个方向,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果果?”李祁云试探着轻唤一声,话音落下,却未得到丝毫回应。
他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掌心带着温柔的力道轻轻拍打。宋果果这才缓缓回过神,下意识地将手中紧攥的纸条迅速藏回掌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阿祁,你怎么弄成这样?”她抬眼看向眼前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眉宇间满是担忧,“你……还疼吗?”她本能地想伸出双手去捧他的脸,指尖刚要触碰到他,却又猛地缩了回去。倒是李祁云率先抓住她的手腕,将脸轻轻靠在她温暖的掌心里,贪恋着这份久违的暖意。
她的掌心滚烫,可此刻的心却早已碎成了齑粉。这个刚失去父亲的女孩,把所有的痛苦都死死藏在心底,不肯外露半分。
“我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李祁云声音轻柔,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抚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龙sir恢复我的职位了。”
他将宋果果紧紧拉入怀中,可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二选一,宋法医,一个是生你养你的父亲,一个是陪伴左右的爱人,你选谁?”
宋果果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把头埋进李祁云的脖颈处,鼻尖清晰地萦绕着血腥气与消毒水混合的味道,那味道刺得她眼眶发酸。
“阿祁,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压抑许久的无助,终于在此刻化作细碎的呜咽,从她喉间溢出。
“没事的,有我在。”李祁云轻轻推开她,双手扶在她的肩头,眼神坚定而认真,“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老师回到你身边。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的,一直好好地待在我身边,知道吗?”
宋果果望着眼前的男人,尽管只能看到他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睛,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话语里的真诚,他是真的想让自己好起来。
刚打完电话的徐强匆匆赶来,远远便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难掩脆弱与悲痛的模样,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我靠,老弟,不是吧?”他愣了愣,随即又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他们这友谊,已经深到能共情彼此的痛苦了?”
回到警局后,两人迅速调整状态,默契分工,李祁云前往询问室跟进案件,宋果果则去安抚受害者家属,各司其职,配合得有条不紊。
李祁云站在询问室的玻璃窗后,目光紧盯着里面的情况。这间单独的房间,本就是为心理侧写师观察嫌疑人所设,便于精准捕捉对方的细微反应。
“头,你来了?伤口没事吧?”王淼见他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起身问道。
“我没事,你们继续。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李祁云的目光依旧落在室内,语气平静地问道。
王淼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高队正跟他耗着呢。”
“我知道了,你在这儿盯着,我进去看看。”说完,李祁云转身离开观察区,径直推开了讯问室的门。
室内,高天翔正一脸憋屈地坐在桌前,看到李祁云进来,那副吃瘪的模样既好笑又透着几分无奈。他猛地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不甘”:“你可算舍得回来了,一转眼人就没影了。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撤了。”
高天翔向来懂得给自己找台阶下,这样主动离开,总比耗到最后毫无进展、灰溜溜走人的好。
李祁云落座,目光沉沉地看向陈默。直到此刻,陈默才缓缓抬头,那张脸上点着一些小斑点,李祁云恍惚记起曾见过一眼,却像蒙了层雾,怎么也抓不住清晰的轮廓。
“我该叫你陈默,还是陈家豪?”
陈默轻挑唇角,笑意漫不经心:“还是叫陈默吧。”
“陈默,沉默?倒有点意思。”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那我们回归案子。”李祁云的语气骤然沉了下来,褪去方才的松弛。
“哈哈,假正经。”陈默嗤笑,“我还是喜欢你刚才的样子。”
“为什么让林文舟替你顶罪?既然已经让他担了,又何必再杀人?”
“还不是因为你们。”陈默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整天守在学校门口,眼看时间要到了,你们还不走,我不得想办法把你们骗走?”
“还有,李队长,什么叫替我顶罪?”他突然坐直身体,眼神冷了几分,“就算是顶罪,也不是替我。他林文舟,本来就是个胆小的杀人犯。”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默却笑了,轻嗤一声,脸上挂着笑意,眼底深处却翻涌着藏不住的嫌恶。
“李队长,刚才我坐在这里的时候,你还能想起我长什么样吗?”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陈默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你不认识我,我能理解。可高队忘了我,就说不过去了,毕竟当初,我还找他报过案。”
他忽然抬手指向李祁云身后的“公平正义”四个大字,眼底淬着冷意:“瞧瞧你们,披着正义的外衣,干的却是猪狗不如的事。”话音落,他朝着那四个字,轻蔑地啐了一口。
“骂完了?继续说。”李祁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陈默别开脸,不再看他,也闭了嘴,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模样。
“不是你找我的吗?当初我不来,你催着;现在我来了,你倒哑巴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陈默的软肋,他终于重新抬头,声音里添了几分沙哑:“三年前,我回国,在酒吧门口遇到个女孩子。她和我不一样,不,是完全不一样,她干净得像张白纸。她喜欢跳舞,说亲生父母嫌她是女儿,把她卖给了现在的养父母,可养父母走得早,她没成年,只能在酒吧洗杯子、端酒挣学费。从那天起,我们几乎天天待在一起。”
“她带我去了一处废弃大楼,里面有间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她精心收拾的。她说那是她练舞的地方,让我有空就去看她跳舞。”陈默的眼睛亮了亮,像是透过回忆,看到了当年的场景,“她跳得真好看,像仙子下凡,我喜欢看,她也喜欢跳。后来熟了,我认她做了妹妹。那时候我腿还没瘸,能像正常人一样上班,回家就能吃到热饭,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我以为日子会一直好下去,可一切都在她去了星澜学院后,全变了。”
“她回来跟我说,在学校遇到了很厉害的人,就是林文舟。沈之遥长得漂亮,舞也跳得好,很快就被人盯上了。有一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问都不肯说,可第二天又像没事人一样,笑着跟我打招呼,去了学校,我只当她是练舞太累,没多想。”
“一周后,她突然笑着说:‘哥哥,我练了好久的编舞,想跳给你看。’好久没见她那么开心了,只有跳舞能让她暂时忘了烦心事。我跟着她去了那间废弃的练舞房,那天她穿着白天鹅的裙子,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说,这个舞蹈叫‘纯白之舞’,舞蹈本身,就该是干净的。”
说到这里,陈默猛地低下头,一滴眼泪砸在冰凉的桌角,晕开一小片湿痕:“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回来过。我报了警,可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周后,工地上的工友拉着我去聚会,在包间里,我看到了沈之遥,她穿着不合身的暴露裙子,整个人像个提线木偶,眼神空洞得吓人,我冲过去想拉她,却被一个男人拦住,还被他们打断了腿。”
“再见到她时,下着很大的雨。她一丝不挂地站在我家门口,嘴里只会重复着‘哥哥,救我’。我再次报警,可检查结果什么都没有。我只能自己查,这才发现,林文舟偷偷把我妹妹编的舞,给了白若曦。我怎么能让她把属于妹妹的东西,拱手让人?”
“所以我故意挑拨白若曦和陈雨桐的关系,没想到陈雨桐那傻妞真的给白若曦下了药,还让她跳舞时摔断了腿,再也跳不了舞。”
听到这里,李祁云猛地想起那个笔记本,扉页上的字迹陡然清晰:“有一群强盗?对,是一群,不是一个!”他面上依旧冷静,心底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后来我去堵林文舟,他躲着不见我。直到有一天,那支纯白之舞以林文舟的名义上架,成了他的作品。那天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遇到一个穿黑色雨衣的男人,他脸上戴着张极凶的面具,给了我一个密封袋,说让我看完再决定要不要报仇。”
陈默的声音开始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恨意:“袋子里的东西让我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那帮畜生以介绍商业资源为借口,让我妹妹去给一群油腻的中年男人跳舞,然后把她当成玩物肆意欺负。事情曝光后,沈之遥就再也没去过学校,也没了踪影。我去找林文舟,他说沈之遥出国了。可一个月后我才知道,她是被那群有权有势的商界大佬带走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她。”
“再后来,那个黑衣人又出现了。他从车上抱下来一具尸体,是她。他还给我看了一段视频,视频里,他们逼着她吃药,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还在喊‘哥哥,救我’……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
陈默的话像一把重锤,砸在李祁云的心上。那个黑衣人,是不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这么说,他们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计划了?细思之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李祁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李祁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人,分善恶,官,分正邪。不管是谁身体里都住着一个跟自己相反的人。
十年前,他依稀记得那会的高天翔跟自己差不多,还是个实习,并没那么大的权利改变,就连龙霆也还是后面掉过来的。
坐上现在的位置也还是那个雪人案子,让他成名了。
他轻呼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而站在外面的高天翔听得一清二楚,李祁云刚出来,就看到他离开的背影,他能明白那种感受,在自己一腔热血下,却改变不了事实,这就是客观直接存在的事。
他站在走廊外抽着烟,王淼走了过来,“头,根据陈默的刚刚的反应来看,他说的是真的,但也不排除,这一切是不是他说的那个黑衣人做的。”
他趴在窗户边,手上的眼圈慢慢的爬上他的指尖,“我也在想这件事,但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你帮我查一下,十年前,沈之遥这个案子。”
“好。”
一只烟结束,李祁云又再次走了进去,坐在位置上。
“那你看到欺负沈之遥的人是哪些吗?”
“没有,他们都带着头套,看不出来,不然我早就砍了他们。”
“那你为什么要杀林小雨这个四个人?”
“你去问问,小雨的父亲,是不是他把沈之遥结束给那群人的,那会他父亲可不是一般人是一家钢铁厂的老板,他们用沈之遥去换投资,林文舟这个中间人最该死。”
“陈雨桐,谁让她散播耀眼,毁了沈之遥的名誉,苏瑶,她啊,他父亲也在里面呢,至于周芸,”他看向了李祁云,“我觉得她像个已故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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