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局，往常办公室里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翻页声和键盘敲击声，此刻却静得连蚊子振翅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周舟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一见到李祁云三人，立刻小跑着迎上去：“头儿，你们可算回来了！上面来人了，把龙sir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关键是龙sir还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了……”
“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龙sir让我告诉你们先别进去，等会儿再——”
“不行。”李祁云斩钉截铁地打断，“我的失误，我自己承担。”
“头儿！”周舟急得声音发颤，“他们要是借题发挥，把你调离专案组怎么办？你能接受吗？”
李祁云的脚步猛地顿住，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却说不出一句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王淼和徐强也围了上来：“现在舆论压力太大，家长们都在闹。龙sir说得对，这时候硬碰硬不值得。”
最终三人坐在车里等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直到看见督查的专车驶离，才推门下车。
李祁云站在龙霆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指节叩响木门的瞬间，里面传来压抑的怒吼：“进来！”
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茶几上散落着待收拾的茶具。龙霆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听到开门声猛然转身，将手中的卷宗狠狠摔在桌上。
“李祁云！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震怒的声音让天花板簌簌落灰，“我可以接受你犯错，但不能接受你犯这种低级错误！一个刑警如果失去对案件的判断力，就等于废了！”
他扯开领带跌坐在椅子上，胸膛剧烈起伏：“如果让周芸父母知道，你本可以阻止这场悲剧……就因为你的失误，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让又一个家庭支离破碎……”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我每次经过你办公室，都看见你在对着窗外抽烟。”
李祁云感觉有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所有辩解都化作沉重的负罪感。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你不该对我说这三个字。”龙霆疲惫地摇头，“该对死者家属说，对你身上这身警服说，对你从警的初心说。”他起身走到李祁云面前，语气沉痛，“阿祁，你是宋法医最得意的弟子，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刑警。但现在……你太累了。这个案子转交高队处理。”
见李祁云要开口，龙霆抬手制止：“宋果果会继续协助专案组。”说完便转椅面向白墙，彻底关闭了对话通道。
李祁云眼眶通红地退出办公室时，门外偷听的同事们慌忙散开。唯有宋果果静静立在走廊尽头，目光相触的刹那，他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千言万语。
他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李祁云在黑暗中坐了整整半小时。最终他将未看完的案卷资料仔细收进公文包，经过亮着灯的会议室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终究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
凌晨十二点的公寓冰冷彻骨。开灯的瞬间，空旷的客厅里那张黑色沙发显得格外刺目。浴室蒸腾的水雾中，他仰头任由热水冲刷脸庞，镜子里映出眼底密布的血丝——连续熬夜加上反复噩梦，这具身体早已到达极限。
洗完澡，他也没擦干，也没吹，就这样由水滴在自己的身上，他就这样穿着浴袍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清晨，他拨通了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宋老师，是我，祁云。”
电话那头传来宋庄和蔼的声音：“小云啊，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后，李祁云的车停在了郊外一座静谧的小院前。宋庄早已在院子里泡好了茶，袅袅茶香中，这位退休老法医的银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说吧，是什么案子让你这么困扰？”宋庄将茶杯推到李祁云面前，目光慈祥而锐利。
李祁云将周芸案的卷宗摊开，详细讲述了三个受害者和那些不翼而飞的器官。说到自己的失误时，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宋庄静静地听着，不时在本子上记下几个关键词。等李祁云说完，他缓缓开口：
“小云，你还记得你刚跟我学艺时，我说过什么吗？法医和刑警破案，就像拼图。有时候，太专注于眼前的碎片，反而会看不见整体的图案。”
他指着李祁云记录的几个疑点：“你注意到没有，这三个受害者虽然社会背景完全不同，但凶手的作案手法却呈现出一种奇妙的‘仪式感’。这不是随机的杀戮，而是在完成某种‘创作’。”
这句话如闪电般击中了李祁云。他猛地抬头：“二十年前那起悬案……也是这种模式！”
“没错。”宋庄点头，“但当年的技术有限，很多线索都断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沉浸在自责中，而是跳出既定框架，看清凶手到底想‘拼凑’出什么。”
带着恩师的点拨，李祁云回到城里后，直接去了城南一家老式泥人作坊。店主是个年过六旬的老艺人，听完李祁云对三个器官的描述后，他皱起了眉头。
“警官，你这要求太奇怪了。单凭描述来捏，很难把握啊。”
“您只管按我说的做，细节我们可以慢慢调整。”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工作室里只有泥土被揉捏的细微声响和李祁云不时修正的声音。随着泥人逐渐成型，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轮廓开始显现——
那是一张很清秀的脸，三个受害者被取走的器官，恰好构成了这张脸的三个关键部位。
当老艺人将完成的泥人转过来时，李祁云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他死死盯着那张脸庞，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太像了！”他走进蹲下身，轻轻触碰那张脸庞，从眼睛到嘴巴，手也有些颤抖，“真的太像了！”
“这……到底是谁啊？”老艺人困惑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对于这人是谁，但他更加好奇，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情绪会起伏不定。
李祁云没有回答。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泥人，仿佛捧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恐怖真相。激动、恐惧和一种接近真相的战栗感在他心中交织。
他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想回到二十年自己那见房子去，转身对着一旁的老艺人开口说，“能麻烦你帮我烧了吗？”
老艺人回头看着炉子，皱着眉，顿了顿开口说，“可能不行，我不能为了你这个单独烧一次，你也知道，我们做这些的，烧一次成本很高的，”老艺人看着他还是不想放弃，叹口气道，“算了，这样吧，我后天有一批罐子要烧，就把这个一同烧了，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说着从围裙里面的包里拿出一个本本，递给了他。
李祁云也欣然同意了，并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放入本本里交给了他，原本老艺人想拒绝的，奈何李祁云再三说要收下，无奈也只好拿着
李祁云回到车上，按下车窗，点燃一根烟放入嘴里，靠在主驾上，左手不停的按压眉眼之间的酸涩。
打火机“咔哒”一声，亮起火，李祁云点燃烟，深吸了一口，但太过于用力，不断的咳嗽着，拍打胸脯，拿烟的手伸到车窗外，烟雾袅袅，在他的指尖画出出了一个圆圈。
他的手指很细长，比一般男子的手指还长，拿起轻轻吸了一口，吐了出来，轻点上面的烟灰。
他拉起安全带，插钥匙，点火，驱车去到了市区，这个小区没层楼都是两户人家。
然而，当他用钥匙打开家门时，一股意料之外的暖流和饭菜香气扑面而来。客厅的灯亮着，原本空旷的茶几上摆满了火锅食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王淼正从厨房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徐强则在笨手笨脚地调整着电磁炉的火力。而宋果果，正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你们……”李祁云愣住了，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串车钥匙。
“头儿，回来啦！”王淼把水果放下，咧嘴一笑，“我们寻思着你‘休假’在家，肯定又随便对付，就过来给你改善下伙食。”
他微微一笑，上次你说，“张龙那个案子破了就请我们吃饭，我们想着，这饭不知道要等多久，所以，我们自己亲自来了。”
徐强头也不抬地接话：“龙sir虽然明令禁止我们跟你讨论案子，但没禁止我们来看望心情低落的老搭档吧？”
李祁云心中一暖，喉咙有些发紧。他明白，这看似寻常的聚餐，背后冒着多大的风险。他将手里的车钥匙放在门后的台子上，换了鞋子走了过去。
“谢谢。”他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却重逾千斤。
四人围坐在茶几旁，火锅的热气氤氲了窗户，也暂时驱散了李祁云心头的寒意。几杯酒下肚，话题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绕回了案子。
王淼压低声音：“头儿，你让我们留意的，关于二十年前卷宗里提到的‘象征符号’，我们私下查了。高队他们方向主要在仇杀和连环杀手侧写，没太关注这个点。”
徐强接过话头，神色凝重：“而且，我们比对了三个案发现场周边所有的监控，虽然没直接拍到嫌疑人，但发现了一辆没有牌照的旧款摩托车，在三个现场附近都出现过，时间点也吻合。”
宋果果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这时，她才放下筷子，看向李祁云，目光清澈而坚定：“高队那边的尸检复核是我做的，我确认了你的判断，器官切除的手法非常……专业且奇特，带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仪式感。李祁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将这个案子与二十年前的旧案联系，但……”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相信你的直觉。我爸……他今天下午给我发了个信息，只说了一句‘小云的方向，或许是对的’。”
李祁云猛地抬头，看向宋果果。恩师的话透过她再次传来，如同在他心中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今天下午的发现和盘托出。
“我去了宋老师那里，他点醒了我。然后，我找人在描述下，复原了凶手可能想要‘拼凑’出来的人。”。他拿出下去拍好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中间。
“这是……”王淼的声音有些发颤。
“用三个受害者失去的器官，理论上可能拼凑出来的……一张脸。”李祁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或者说，一个象征。而它，与二十年前案发现场遗留的那张潦草草图，核心特征高度相似。”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火锅还在不知疲倦地沸腾着。
宋果果凝视着手机里那个泥人，专业素养让她迅速理解了其中的恐怖含义：“所以，这不是结束……凶手是在‘收集’，他在完成某个‘作品’？”
“没错。”李祁云的眼神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种混合着沉重责任和迫近真相的锐利光芒，“他还没有完成，他一定还会再次出手。”他没说那那张脸是谁，但他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
这一刻，小小的公寓仿佛成了一个秘密的战情室。龙霆的话此刻大家都忘了。
宋果果开口，“对了，雪岭山那边的刑警给我们回话了，他们查到一半线索断了，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家狗场在半年前就关门了，房主也凭空消失，院子全是被饿死的狗，他们还说，这是一个很可能是一个有组织的诈骗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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