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的指尖，还残留着那粒金色花粉。她没有甩开，也没有刻意擦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它在阳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泽。
张医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三份脑电图报告。他把纸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三个患者，二十四小时零发作。”
林小雨抬头看他。她记得昨天下午，这三个病人还在隔离病房里抽搐，瞳孔放大，手指蜷缩成鸡爪状。现在他们能坐起来喝水，说话也清楚了。
“花粉吸入后十分钟起效。”张医生翻到第二页，“脑波频率从异常放电转为稳定α波，持续未反弹。”
林小雨摘下手套，走到培养舱前。那株艾草静静立在中央，茎干泛着淡金，顶端一朵花瓣完全展开，像是被光照透的薄纸。
她伸手碰了碰叶片。表面有一层细密的绒毛，触感比普通艾草粗糙，但指腹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像有电流在叶脉里流动。
“监测仪记录到它在释放某种生物场。”张医生指着屏幕，“每十二分钟一次，持续十一秒，和昨晚暴雨停歇后的能量峰值时间吻合。”
林小雨转身走向操作台。她打开抽屉，取出一支玻璃管，里面装着刚采集的花粉样本。显微镜下，颗粒呈六角星形，中心有个微小孔洞，正缓慢开合。
“这不是单纯的植物代谢产物。”她说，“它在呼吸。”
张医生走近一步。“什么意思？”
“你看这里。”她调出分子结构图，“这是一条新型肽链，序列排列方式不符合任何已知植物基因表达规律。但它……和经络传导模型高度一致。”
张医生沉默了几秒。“你是说，这棵草长出了自己的‘经脉’？”
林小雨没回答。她拿起赵老留下的针灸铜人模型，轻轻吹去表面灰尘。铜人胸口刻着十二经脉路线，线条早已氧化发黑。
她取出一根银针，插入百会穴位置，然后抱着铜人走到培养舱旁，将针尾靠近艾草叶片。
针体突然震了一下。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针身表面浮现出极细的蓝线，从针尾向上爬升，一直延伸到针尖，形成一个闭合回路。
张医生伸手摸了摸针体。温度比室温高出两度，但不是发热，更像是内部有东西在循环。
“星图最后一次释放能量的时间是昨晚六点十七分。”林小雨低声说，“监控显示，这株艾草在六点二十开始加速生长，叶片边缘出现金光，持续十一分钟。”
张医生皱眉。“废水排放口就在旁边。我们检测出土壤里有微量量子残留，频谱和林风左眼释放的能量部分重叠。”
林小雨看向窗外。种植园其他区域的艾草都正常生长，绿叶茂盛，没有异样。唯独这一株，在废料渗透区边缘，独自开出金花。
“它是被改变的。”她说，“不是污染，是激活。”
张医生翻开平板上的数据。“问题是，这种变化能不能复制？如果不能批量培育，我们就没法做临床验证。”
林小雨已经戴上防护手套。她取出一把微型采样刀，靠近艾草根部。刀刃刚碰到泥土，整株植物突然抖动了一下。
叶片翻转，金光一闪。
她立刻收回手。采样刀的刃口出现一道细痕，像是被高温灼烧过。
“它有防御机制。”她盯着植物，“不是被动反应，是主动识别。”
张医生调出红外影像。画面中，艾草根系向下延伸的部分呈现出不规则热斑，集中在地下三十厘米处，正好位于旧排水管破裂口上方。
“废水里的化学物质混合了量子残留。”他说，“可能触发了某种突变条件。”
林小雨取出另一个玻璃皿，倒入特制营养液，放入一小段普通艾草根茎。她将皿体放在培养舱外侧，与变异植株仅隔一层透明屏障。
“我在模拟环境。”她说，“同样的光照、湿度、土壤成分。看它会不会跟着变。”
张医生看着她操作。他知道她在赌。如果成功，意味着人类可以主动引导这种进化；如果失败，唯一的样本一旦受损，线索就断了。
三小时后，监控警报响起。
林小雨冲进观测室。屏幕上，实验皿中的艾草根部开始发亮，亮度逐渐增强。
她立刻启动隔离程序。防护罩自动闭合，紫外线灯开启，防止意外扩散。
可光芒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直到穿透整个皿壁，在桌面上投下一个模糊的脉络图案——和针灸铜人身上的经络走向一模一样。
张医生抓起记录仪。“它在模仿！不只是生长，是在复制治疗系统的结构！”
林小雨站在原地，右手贴在玻璃上。隔着防护层，她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波动，像是心跳，又像是呼吸节奏。
她的左肩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那道旧疤原本已经淡去，此刻皮肤下似乎有什么在游走，顺着臂膀一路向上，直抵指尖。
她低头看手。刚才沾上的金色花粉，不知何时渗入了皮肤，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光点。
“你还好吗？”张医生注意到她的异常。
林小雨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她打开日志系统，输入最后一段记录：“传统中药被视为静态资源，但今天我发现，它正在响应环境，自我重构。这株艾草不是药物，它是活的诊疗系统。真正的‘痫光’或许从来不是技术，而是生命学会修复自己的那一刻。”
写完，她合上终端。窗外，风掠过药田，几粒花粉脱离母株，随气流飘起，落在旁边新生的幼苗叶心。
张医生递来一份新报告。“三个患者今早做了二次检测，神经元活性提升百分之四十一，记忆测试成绩平均提高两倍。”
林小雨接过文件。纸页边缘有些潮湿，像是刚从打印机出来就被汗水沾过。
“有人主张销毁样本。”张医生说，“担心不可控风险。”
“那就先隔离。”她说，“保留母株，继续观察。”
张医生点头。他把原始数据加密上传，存入内部数据库。编号：MED-340-01，分类标签为“生态级再生案例”。
林小雨重新穿上白大褂。她最后看了一眼培养舱。那朵金花依然盛开，花瓣纹路清晰，像一张微型星图。
她抬起右手，对着光线。指尖的光点还在，随着脉搏微微闪烁。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护士探头进来：“林医生，三号病房的患者醒了，说想见你。”
林小雨应了一声。她摘下眼镜擦了擦，再戴上时，眼角余光扫过培养舱角落。
那里本该是空的。
但现在，多了一小片新生的嫩芽。茎秆泛金，叶片尚未展开，根部缠绕着一条细如发丝的蓝线，正缓缓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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