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天庭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冰冷的光。云汐若伏在瑶池的莲蕊中,看着远处南天门的金甲力士换岗,枪尖的寒光在月光下连成一片,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她已在莲池里潜伏了三个时辰,丹田处的仙脉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昨日被缚仙索勒出的伤痕。
“咚——”
兜率宫的更鼓声从云层深处传来,沉闷而悠远。这是天庭的三更天,也是天兵换岗的间隙,巡逻的频次会比平日少一半。云汐若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莲蕊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青烟,贴着水面滑行,所过之处,莲花纷纷合拢,掩盖住她的踪迹。
她不敢用仙术飞行,只能借着亭台楼阁的阴影前行。月宫的清辉洒在白玉栏杆上,映出她单薄的身影,白衣裙角沾着的莲露在地上滴出细碎的水痕,像一串无声的脚印。路过瑶池西岸的桃林时,她看到守林仙将正靠在桃树下打盹,腰间的画像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那上面的自己,正对着瑶池微笑。
云汐若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凝聚起一丝莲香,顺着风势飘向仙将。那是她修炼千年的安神香,凡人闻了会酣睡三日,仙者虽不受其扰,却也会神志模糊。果然,守林仙将的呼噜声渐渐变得均匀,手中的长枪滑落在地。
她趁机穿过桃林,脚下的云锦地毯柔软如棉,却让她想起青峰山的泥土——那里的泥土带着草木的腥气,踩上去会留下深深的脚印,不像这地毯,走再久也留不下丝毫痕迹。
兜率宫的琉璃墙越来越近,墙头上的金甲力士像雕塑般矗立,枪尖的红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云汐若屏住呼吸,绕到宫墙的西北角,那里有一株千年古柏,枝干斜斜地伸向墙头,是整个兜率宫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她纵身跃起,抓住柏树枝干,像只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攀爬。树皮划破了掌心,渗出淡淡的仙血,滴在枝叶上,瞬间化作细小的露珠。就在她即将翻过墙头时,脚下的树枝突然“咔嚓”一声断裂——
“谁在那里?”
一声断喝从墙下传来,伴随着金甲碰撞的脆响。云汐若心中一紧,借着下落的势头,将身体缩成一团,像片落叶般坠向墙内的阴影处。长枪的寒光擦着她的发梢飞过,钉在不远处的琉璃瓦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搜!仔细搜查每个角落!”
脚步声在周围响起,越来越近。云汐若蜷缩在丹房的窗台下,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擂鼓。她能感觉到腰间的仙囊在发烫,里面装着她用莲心炼制的迷魂散,是最后的防身之物。
就在这时,丹房里传来一阵咳嗽声,苍老而沙哑。是太上老君。
“外面吵什么?扰了老道炼丹。”
“回老君,属下发现有异动,正在搜查可疑之人。”天兵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
“一群废物。”太上老君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不过是风刮落了瓦片,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都退下吧,别扰了丹药的火候。”
天兵们不敢违抗,悻悻地退了下去。云汐若松了口气,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窗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知道,太上老君定是发现了她,却故意替她解围——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仙,总是这样,看似严苛,实则心善。
她悄悄推开虚掩的窗门,溜进丹房。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数十个丹炉在炭火上微微颤动,炉口冒出的青烟在屋顶聚成一团,化作仙鹤的形状盘旋。太上老君背对着她,坐在蒲团上,手里拄着拐杖,拐杖头的紫金葫芦正滴溜溜地转着。
“来了。”太上老君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坐吧,这炉九转金丹还有半个时辰出炉。”
云汐若犹豫了一下,在他身后的蒲团上坐下。她能看到老仙的银须在炭火的映照下泛着金光,像极了青峰山深秋的芦苇。
“您早就知道我会来?”
“若不知,怎会特意在此等你。”太上老君拿起一个玉勺,往丹炉里添了些药粉,“你可知,擅闯兜率宫,盗取长生药,是何等罪过?”
“弟子知道。”云汐若的声音有些发颤,“可叶青冥他……”
“我知道他是谁。”太上老君打断她,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丹房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一个凡间修士,能在三十年修至金丹期,确实是块好料子。可仙凡殊途,你这般做法,不仅会害了他,也会毁了你自己。”
云汐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叶青冥掌心的温度,带着凡间烟火的暖意。“我只想让他活下去,哪怕只有百年。”
“活下去?”太上老君转过身,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你可知长生药的反噬?凡人服下,虽能脱胎换骨,却也会被天道记恨,终生不得安宁。你这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云汐若的心猛地一沉。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长生药能让人长生不老,却不知还有这般反噬。
“那……那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我已经把药给他了。”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她:“这是清心丹,能缓解长生药的反噬。你把它交给那小子,让他每日服一粒,可保他平安度过三灾九劫。”
云汐若接过玉瓶,指尖微微颤抖。她知道,这清心丹是用太上老君的本命精血炼制的,比长生药还要珍贵。
“谢谢您,老君。”
“谢就不必了。”太上老君摆摆手,目光落在她腰间的仙囊上,“你偷了长生药,总要留下些什么作为补偿吧?”
云汐若愣了愣,从仙囊里取出一枚莲子。那是她本体所结的莲籽,蕴含着千年的灵力,能生死人,肉白骨。“这个……可以吗?”
太上老君接过莲子,放在手心端详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正好用它来炼制下一炉丹药。”他将莲子收好,拐杖在地上又一顿,“你走吧,趁玉帝还未发现,赶紧离开天庭。”
云汐若站起身,对着太上老君深深一拜:“弟子告辞。”
她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却听到太上老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记住,万事皆有定数,强求不得。若真为他好,便离他远些吧。”
云汐若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推门走了出去。
夜色依旧浓重,兜率宫的琉璃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云汐若化作一道青烟,朝着南天门飞去。她知道,太上老君的话是对的,仙凡殊途,她和叶青冥之间,终究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可她放不下,放不下那个在青峰山巅对她微笑的凡人,放不下他鬓边的白发,放不下他掌心的温度。
就在她即将飞出南天门时,一道金光突然从云层中射出,拦住了她的去路。金光中,玉帝的身影渐渐浮现,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月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云汐若,你果然在这里。”玉帝的声音冰冷如霜,“擅闯兜率宫,盗取长生药,你可知罪?”
云汐若握紧手中的清心丹,挺直了脊梁:“弟子知罪,却不悔。”
“不悔?”玉帝冷笑一声,“好一个不悔!来人,将这逆仙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金甲力士们一拥而上,缚仙索如毒蛇般缠上云汐若的手腕。她没有反抗,只是抬起头,望着凡间的方向。那里的青峰山,此刻该是星光璀璨,叶青冥或许正在望月台吐纳,丹田内的金丹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她笑了,眼角的泪珠在月光下泛着光,像极了青峰山清晨的露珠。
“叶青冥,你要好好活下去。”
声音很轻,却穿透了云层,飘向遥远的凡间。
兜率宫内,太上老君看着手中的莲子,轻轻叹了口气。丹炉里的九转金丹正好出炉,金光四射,香气弥漫了整个天庭。可他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是拿起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喃喃自语:“痴儿,痴儿啊……”
夜色更浓了,天庭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座冰冷的囚笼。只有瑶池的莲池里,一朵迟开的莲花正在悄然绽放,花瓣上的露珠,像极了谁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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