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时，已是后半夜。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顾昕昕早已睡下，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提醒着他们仍身处现实。
顾昭昭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他那台配置不算高、但加装了数层物理防火墙和加密软件的老旧笔记本电脑。冰冷的蓝光映在他紧绷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用命换来的金属存储卡插入特制的读卡器。
苏软软（林小满）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没有打扰。她看着顾昭昭的背影，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期待、紧张与愤怒的复杂情绪波动。她自己的心跳也尚未完全平复，指尖还残留着紧握方向盘时的僵硬感，以及……投出遥控器时那瞬间的决绝。
电脑屏幕闪烁，解密程序开始运行，进度条缓慢地向前爬升。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灼烧神经。
终于，“滴”的一声轻响，存储卡被成功读取。
顾昭昭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里面的文件。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罪证，也没有清晰指向星海集团核心阴谋的蓝图。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大量被严重加密、损毁或刻意抹除关键信息的文档碎片、意义不明的资金流水代号、以及一些模糊不清的实验室内部结构扫描图（部分区域被刻意打码）。
信息如同被撕碎的纸片，散落在数据的垃圾场里。
“‘幽灵船’项目……年度预算追加申请……代号：海德拉？”
“SBB-第七区……非公开采购清单……物品：‘神经界面校准仪-原型机’（数量：3）……供应商：‘深渊科技’（注：该企业已于三年前注销）”
“人员调动记录……‘观察员’零（权限等级：？？？）……调离原因：‘项目阶段性完结’……”
“服务器日志碎片（日期：心垒崩溃前72小时）……检测到异常高权限访问……源地址：加密（疑似内部）……操作：大规模数据备份及部分核心模块物理隔离……”
线索很多，但每一条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却抓不住实质。尤其是最后一条关于“大规模数据备份和物理隔离”的日志，让顾昭昭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心垒计划的核心数据和部分硬件，很可能在崩溃前就被转移了！他们摧毁的，可能只是一个即将被废弃的“壳”！
“该死！”顾昭昭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电脑屏幕都随之晃动了一下。愤怒和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却是一堆需要耗费巨大精力去解读，而且很可能最终毫无用处的“垃圾”！
苏软软（林小满）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碎片信息。她没有系统赋予的瞬间解析能力，但那种新生的、基于“静”的感知，让她在面对这些杂乱无章的数据时，反而比焦躁的顾昭昭多了一丝奇异的……耐心。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份“非公开采购清单”上，“深渊科技”这个名字，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在意。一个已经注销的公司，为何会向星海生物科技提供听起来就极为尖端的原型机？
她又看向那条关于“观察员零”的调动记录。“阶段性完结”？心垒计划明明是因为他们的干预而崩溃的，为何记录显示是“完结”？是掩饰，还是……心垒本身，真的只是一个“阶段”？
这些疑问如同蛛丝，在她脑海中飘荡，暂时无法连接成网。
“这些东西……有用吗？”她轻声问。
顾昭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有用，但需要时间，需要专业的人来交叉验证和深度挖掘。”他指了指屏幕上几个加密程度极高的文件，“这些，以我的能力，短时间内根本打不开。”
他靠在椅背上，脸上写满了疲惫。“而且，我们可能真的打草惊蛇了。老猫卖给我们这些，未必安了好心。说不定，他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把这些真假难辨、指向不明的碎片抛出来，扰乱视线，或者……引我们去碰更危险的东西。”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电脑风扇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顾昭昭放在桌上的个人终端，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并非普通消息提示的特定频率震动。
两人同时一怔。
顾昭昭立刻拿起终端，屏幕上显示收到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地址是一串毫无规律的乱码，标题只有一个符号：【？】。
“谁？”苏软软（林小满）警惕地问。
“不知道。”顾昭昭眼神锐利，快速操作着终端自带的解密程序。这封邮件的加密方式很奇特，并非市面常见的手段，带着一种……学院派的严谨和某种不愿暴露身份的谨慎。
几分钟后，邮件被解密。
内容很短，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已知晓锈带码头之事。】
**【老猫不可信，其与‘清理队’有染。】
**【附：‘深渊科技’部分资产清算及专利转移记录（内部版）。】
【另：小心‘海德拉’。它不是项目，是代号。】
邮件末尾，附带着一个压缩文件。
顾昭昭和苏软软（林小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疑惑。
发信人是谁？他/她怎么知道码头发生的事情？老猫和“清理队”（是那些袭击者背后的组织吗？）有关系？更重要的是，他/她竟然主动提供了关于“深渊科技”的信息，并且点出了“海德拉”是代号！
这突如其来的援手，如同在迷雾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顾昭昭立刻下载并解压了那个附件。里面是几份扫描文件，确实是关于“深渊科技”的，包括其注销前的资产负债表（部分关键数据被涂抹）、核心技术人员名单（大部分名字被隐藏，只留下姓氏和专业领域），以及……几项核心专利的转移记录。
接收方并非星海集团本身，而是一家名为“彼岸花风险投资”的离岸公司。而这家“彼岸花”的控股方，经过顾昭昭快速的层层穿透查询（利用的是某些灰色数据库），最终指向了一个位于开曼群岛的匿名信托基金——这种基金，通常是巨头们用来隐藏真实资产和关联交易的完美外壳。
线索，似乎隐隐约约地串联起来了一点！
“‘深渊科技’的技术，通过‘彼岸花’这个白手套，最终很可能流入了星海体系。”顾昭昭指着屏幕上的股权结构图，声音低沉，“而‘海德拉’……如果是一个代号，它代表什么？一个人？一个地方？还是一个……新的计划？”
苏软软（林小满）的注意力则被那份核心技术名单所吸引。在那些被隐藏的名字中，有一个姓氏和领域组合，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熟悉感。
【赵-高维信息理论与神经接口应用】
赵……这个姓氏……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重生前的苏软软的记忆，现实世界中林小满的记忆……如同翻阅两本蒙尘的旧书。突然，一丝微光闪过！
她想起大概一年多前，她还在另一家奶茶店打工时，曾在一个科技访谈类的节目背景音里，听到过主持人对一位姓赵的、据说是高维信息理论领域权威学者的短暂介绍，当时还提到了其团队在神经接口方面的前沿研究，但后来似乎就没太多消息了。那个学者的名字……她记不清了。
会是同一个人吗？
她将这个模糊的记忆片段告诉了顾昭昭。
顾昭昭立刻开始在网络上搜索相关信息，但关于这位“赵”教授的具体研究和近况，公开信息极少，仿佛被刻意淡化了。
“如果‘深渊科技’的核心技术真的源自这位赵教授的理论，而星海又通过这种手段攫取了他的研究成果……”顾昭昭眼神凝重，“那这位赵教授本人，现在在哪里？他的失踪或沉寂，是否也与星海有关？”
新的线索带来了新的方向，却也带来了更深的谜团和更庞大的阴影。
那个神秘的发信人，他/她为什么要帮他们？他/她手中还有多少信息？是敌是友？
“海德拉”……这个源自神话中拥有九颗头颅、斩掉一颗会再生两颗的怪物的代号，究竟意味着什么？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发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脚下的路，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危机四伏。
顾昭昭关掉了电脑，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也需要……更可靠的盟友。”他看向苏软软（林小满），语气沉重，“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确保自己能活下去。”
苏软软（林小满）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那渐亮的天色上。
数据的迷雾依旧浓重，但那一丝意外的援手，如同在黑暗中露出的一点微光。
尽管微弱，却证明了他们并非完全孤军奋战。
而她那新生的、源自废墟的“感知”，或许将成为在这片迷雾中，指引方向的、独一无二的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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